是船就要出海

是船就要出海

（《船》系列之一）

大吕

一条船搁在沙滩上。

也许，经历了一个季节的繁忙，此刻，它需要休整一下，比如刷刷漆，整修一下零件。谁都知道，即使神和老虎也需要打个盹嘛。

你想，多少天的海上漂泊，需要陆地坚实的肩膀靠上去，歇息一下，就像一个女人依偎在丈夫的肩膀上，获得一种力量一样。

船员们万里归来，也需要和女人和孩子们团聚一下。树下纳鞋底的女人们多少次，谈论着自己丈夫的毛糙和粗心，其实何尝不是在夸耀自己的丈夫呢。好吧，就让她们有一个借口吧。毕竟男人们不但需要大风大浪，也需要柔情似水。况且，孩子们也多少天没有见到自己的父亲了。

这些都是，或者不全部是船靠岸的理由。

既然是靠岸休整，为什么不把船倒扣过来呢？这样更有利于刷漆。这一定和军舰的晒装不太一样。军舰是个大家伙，不好整个捯饬，比如航空母舰只能在船坞里，用龙门吊的大家伙，进行修理。眼前这是一天小船，看样子，也就是三五十吨的重量。也许，船主还没来得及做这些工作，媳妇儿喊得急，“明天也来得及”，谁知道呢。这一定是一个粗心的小伙子，爱自己的媳妇儿胜过自己的船。也难怪嘛，人都打这个时候经历过，也许到了五十岁左右的年龄，他会爱自己的船胜过爱自己的媳妇儿。人这一辈子，何尝不是在左右之间摇摆和折腾？说到这里，还有什么不能原谅船主的呢？

原来的天和海水，应该比现在更蓝一些。天何海，在远处就是一条线。那时的男孩子们都喜欢赤脚在海滩上疯跑，没有碎瓶子，和遍地的垃圾，海滩就是一床绒绒、软软的毯子，沙子没一点杂质，一粒粒晶莹，像是海的眼睛。女孩子则喜欢几个人一群，趁着将下未下的落日，看蓝天，看海，想自己一腔的心事。远方驶来一条船，都能让孩子们兴奋得不得了，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回来了，一定打了很多的鱼，也许自己一直惦记的大海螺也一起捞了回来。

大一点的女孩子，肯定会惦记，自己心仪的一个男孩子，转过这个暑假就要下学了，也会在这条船上作一名水手，想想他穿着水手服的神气样子，就让人脸红，“神气什么呢！”说是嫉恨，在同伴面前未尝不是自豪哩！

蓝天、大海和船，是岸上人们的希望和寄托。

是船就要出海，这是一条船的使命。老辈人还是比较喜欢木质的帆船，扯起风帆，遨游四海，那时何等的威武，村里的老人们都不喜欢小火轮的油烟味儿，认为太唐突了，对大海不敬。人，在大海的怀抱里是最卑微的生灵，谁见过一颗草能高过天空吗？一条木质的帆船，要选上好的木料和上好的漆。尤其是桅杆，那时人的脊梁，必须挺拔伟岸的栋梁之才才能胜任。老年人总是说，如今会打铆接榫的人越来越少了。这是一门古老的技艺在消失，又何尝不是一个时代在逝去。

漆，要刷三五遍，还要晾晒，让船适应海风的味道和海浪的节奏。不急着下海，先看一个冬天吧，一条船和一片大海，隔着一弯沙滩，就这样遥望下去。谁说这不是一种交流呢？交流不见得非要使用语言，您看情人们的四目相对，牛郎和织女的金风玉露一相逢，都是无声胜有声的。曾经的浊浪滔天，曾经的浪遏飞舟，都会随白云潜入梦中，化为一条船前半生的记忆。不信，您半夜时分试到船边谛听，分明可以听到大海潮起潮落的声音，节奏是那样的清晰。海的咸味道不只在海风里，还在船的每一块甲板上。

船已经和海成为了一个紧密的整体，虽然至今船是搁浅在岸上，但是一条船的使命和向往永远在大海之上。

休整，是为了明天更好的出发。

2017年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