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升平
周末的一天,我正在电脑旁梳理“斩不断,理还乱。”的思维,编织“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文字,窗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吆喝声:“小鸡哎,卖小鸡....”简短的几个单词,悠长的一阕慢板,撩人的一缕韵味,立刻打动了我。
曾几何时,这极有穿透力的叫卖声,曾经伴随我很长的一段人生。
人是一个高级的动物,他的高级就高级在有无与伦比的记忆,鱼儿也有记忆,它的记忆只有可怜的数秒。只有人有超强的大脑,有持久的记忆。
那一天看了撒贝宁主持的一档节目,看了之后对人的记忆更是赞叹不已。那正好是一个考验人的记忆节目。一个女孩,两幅扑克牌。节目中,那牌被主持人不怀好意地打乱,一百零八张扑克牌,依次而排,然后蒙上女孩的眼睛,让她凭借刚才很短时间的记忆,按照主持人苛刻的要求,完成那场游戏。
结果那女孩成功了!我的记忆力不及女孩,然而所有应该珍藏的东西,我从来也没有丢失。比如,那些市井里几近消失的叫卖声。
小时候,村道上一年四季从来也不缺少品质不同的叫卖声。
那些穿街过巷的吆喝声里,有卖羊肉猪肉的直接了当,有卖小鸡小鸭的婉转悠扬,有劁狗骟猪不加修饰的白话,有敲着梆子换香油的不言而喻的含蓄,还有扛着一条长凳子独自走天涯的镪刀磨剪子的高亢,以及担着一头热的剃头挑子的剃头匠的低沉....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我的家乡依山傍水,对发展多种经营条件得天独厚,拿石头来说,从我们那山上撬下的石头有两个特色:第一,质地坚硬;第二,形状规整。这里的石头是建筑、打造实用的生产生活工具最好的原材料。因而这里世世代代靠山吃山,优质的石材源源不断地输送到远方,成为了桥梁、煤矿、筑路必不可少的材料。
因山生石,因石生财。在很多地方生活困难的时候,我们哪儿村民的小日子过得相对温饱。生意人看好了我们村的经济优势,那些卖小鸡的,卖雏鸭的,卖杂货的纷至沓来。
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些卖雏鸡雏鸭的小贩,他们通常都是挑着两只高度半米左右的方形或者圆形的竹篓,每只竹篓都像笼屉一样分为几层,小鸡小鸭就被放置在“笼屉”里。有人来围观了,那卖者便停止吆喝,放下担子,打开竹篓,于是那一只只毛茸茸、呆萌萌的鸡鸭们,就呈现在你的眼前了。它们刚来到这个世界没几天,见到有那么多人围观,都兴奋起来,唧唧喳喳的叫声生动了山村的风景。
卖者都是一些有经验的生意人,他们不只是用优美动听吆喝招徕村民,还有一项绝技也让村民们瞠目,那就是辨别小鸡雏鸭的性别。
那时候,大娘大嫂买鸡鸭时特别注重它们的性别,雌的大受欢迎,雄的不招人待见。因为母鸡母鸭长大了可以下蛋,对改善生活有可持续的战略意义,而公鸡公鸭只能一次性改善家人的生活。这就要求卖小鸡小鸭的生意人不但要有一副好嗓子,还要有一双好眼力,在鸡鸭还没显现第二性征而第一性征不可知的时候,根据自己的经验做出准确地判断。
村民很聪明,他们对卖家的信誓旦旦不敢相信,要知道那时一只小鸭的价格要抵上好几斤小麦的价格。为了让村民们放心,卖者往往采用这样一种办法来打消村民的疑虑,那就是赊账。买时,不要付钱,等到几个月后,鸡鸭长大了,如果结果和卖者的判断一致,赊欠者就会不打折扣地把欠款一次性地付清。如卖鸡鸭的看走了眼,那对不起,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时代在发展,随着农村城市化趋势不断加快,现在连偏僻的山村都富裕起来了,精致的小楼、干净的庭院,丰富的花园走进了村民的生活。生活富裕了,人们对环境的要求越来越挑剔。过去那些过得很自在的散养的鸡鸭,渐渐地不受欢迎。那些不知道与时俱进的鸡鸭们还满足在过往里,固守着传统地生活方式,还在院子里旁若无人地高调闲逛,肆无忌惮地随地大便,种种不合时宜,村民们只能敬而远之。
农户不再散养鸡鸭,那些依靠在农村兜售雏鸡鸭的商贩也自然而然地失业了。偶尔,还能看见这些人的身影,听到他们好听的吆喝,不过,那担子已经换成了电车,那吆喝也由人工变成了喇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