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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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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19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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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故乡(组诗)

回三义村


每一座山都是一座寺

诵经的人在放牧


太阳落山的时候

羊群走过最后一道木桥


钟声安抚众山,夜幕像一本经书

把村庄和我慢慢合上


月亮那么小

仿佛一盏青灯,悬在天空



老屋


一把生锈的铁锁

把曾经的曾经

欢喜的,悲伤的,

连同我剥离母亲子宫时那第一声啼哭

全都关在老屋


落叶,纷纷扰扰

家长里短,铺满院落

记忆中蓝布短褂的父亲,拿着扫帚

我把诗笺上的文字,擦来擦去


风依旧从瓦缝,或者是那扇碎了玻璃的窗户进入

翻找一本发黄的家谱


也只有在农历的过年

祖先才会从牌位走下

把祭祀的纸钱

数得像从前的日子,悉悉作响



瓦愣草


这些瓦楞草的种子不知来自何方

但我肯定,它和一只传宗接代的飞鸟有关


脚下的土地

是日积月累的尘埃,苔痕黄叶

伴着不熄的炊烟,孤独的守望

一声新儿的啼哭,一位老人的出殡

或者在某个荒年,望着主人离家远走

又迎来漂泊多年的游子,衣锦还乡


老屋上的瓦楞草

就这样在锈色斑驳的岁月里枯荣

如同我老旧村落的族人

生了又死,死了又生



是秋,我经过那些孤独的芭茅草


一只山雀

落在枯黄的芭茅草上,瞬间

又冲向天空

那片被压折的长叶

再没直起腰来


这片芭茅叶

曾被我无数次制成草船

一只叶哨,为我吹响

整个童年的夏天


父亲总在这个季节收割

一茬茬草杆卖到纸厂

晒干的茅草叶

点燃多少母亲的炊烟


就在转身的那一刻

我看见围绕老旧村落的芭茅草

正在秋风中慢慢死去

一把生锈的镰刀

挂在父亲曾经的墙上



登投子山


攀至山顶。逻辑性的静谧

先于我到达之人

早已踪迹全无

桃花、李花、杏花

这人间的烟火,缓缓而下

我和我影子

在投子寺的诵经声中

无限上升,仿佛寰宇触手可及

云朵轻拂我的头顶



谷林寺的一个夜晚


残月挂在翘檐

微弱的星光捧着一瓣莲花


打瞌睡的小僧在做功课

敲一下木鱼,点一下头


仁慈的菩萨

脸上始终保持着不易察觉的微笑

原谅了他



仙人桥


流水,越流越细

这也正是它的恐惧所在

继续往前走,从断崖

传来细微的撕裂之声


涟漪,一遍又一遍

舔舐着祼露的树根

几只白鹭,用单立的平衡术

把飞行的秘密

全都藏进收拢的翅膀


接近十月的秋色

冷且无边

我把自己的半生境遇

尽诉于神仙

而河水漫无目的

又似乎没有尽头



铁匠铺


铁匠铺在破四旧之前

是座土地庙

烟熏火燎

四壁和屋顶已呈黑色


更黑的老铁匠站在中央

他总是和铁融为一体

无论锻打镰刀、铁铧

还是斧头、渔叉

这些利器在他眼里

都是极为柔软的得意之作

偶尔,在淬火之前

他会在这燃烧的蹄铁上

点着旱烟,吞吐

快意只属自己的江湖


如今,铁匠铺已极少有人问津

店铺的生意也改为代卖五金


黄昏,老铁匠坐在门口

夕阳映在他的身上

你看,像极了一块发红的铁

时不时迸发出几点火星



半扇石磨


另半扇石磨,早已不知所踪

也没有人去关心它

或许是村里大兴土木时

埋进了地下


这半扇石磨被废弃在新屋的墙角

丝毫不见当年的生机

就像一个吸足了旱烟的老人

在秋阳里打盹


老石匠凿下的石槽还在

从那些放射的回声里

弹射回五十年,或者再长久些

那时足缠三寸金莲的女人

总围着这冰冷的石磨打转

一辈辈,一圈圈

从朝阳转到夕阳,从青春转到迟暮



我在歌声里描述一条河流


只有你听过桐城歌

才能真正爱上龙眠河

低沉悠扬的曲调

经过村庄,穿城而过


尤其是在深秋

更显苍凉的歌声

从母亲身体打开缺口

干瘪的河床,乳汁流走了


毎一回,当我

从这原始的乡音里

顺流而下

那个老泪纵横的人

总立于岸边

抬起手,又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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