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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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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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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忆系列

山村记忆系列

皂角树

儿时的记忆中,这是一棵最粗最大的树,奶奶说,没有一百年也有八十年的树龄。

听人说这棵树上曾经吊死过人,但我将信将疑。大如巨伞的树冠遮住了骄阳,我们依旧在夏日里攀树捕蝉。

九月。皂角成熟了,因为土壤肥沃,椭圆形的皂角两面鼓起,果肉丰满厚实。生产队长招呼每户派一个代表采摘皂角,平均分配。那时穿的衣服基本上都是老布、咔叽布料,用皂角洗涤可以省下买肥皂的钱。

我不知道,皂角里面的核果竟然还有消炎、祛痰、抗癌的功效。

大炼钢铁那年,上面提出要砍掉那棵皂角树,当时每家轮流在树下守护着,只到那阵风刮过。

枝树上,鸦巢摇摇欲坠,我总是担心雏鸦会跌落下来。

不记得是哪个冬天,一夜大风,光秃秃的树枝上鸦巢终于被大风吹落。从此,乌鸦再没来过。

现在,山里住的人越来越少,只有那棵孤独的老皂角树,还在守望着村庄。

石磨

在民俗馆,我看到陈列的石磨。

从故乡到异乡,这不是它的初衷。它的记忆还留在乡村的磨房,惦记着它的主人。

摆在这里,它就是两块冰冷的石头。只有经历过那段苦难岁月的人,才能体会到炊烟升起时的喜悦。

老石匠凿下的石槽还在,从那些放射的回声里,往回推进五十年或更久远些,我似乎又听到了妈妈推磨的“吱吱”声。

年轻的妈妈推着几乎和她体重相当的石磨。一推一拉,身姿轻盈,甚至擦汗的动作都显得极其协调,丝毫看不出妈妈是在做一项繁重的体力劳动,或许是因为嗷嗷待哺的我们在等着口粮下锅。

奶奶微闭着眼晴,仿佛是个掌握时间的老人,坐在石磨旁边,熟练地往磨眼里添加小麦或者玉米,她从不担心手会被石磨碰到。

奶奶走了。母亲走了。老石磨也可以歇歇了。

沉重的生活曾经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但我们都记住了,从前那种人间烟火生生不息的年代。

水井

七户人家被群山环抱,水井在村庄的中间偏西。

水井从小没有名字,像山里人对名字不注重一样,孩子多了就叫三毛、四丫。

大家都习惯称这口水井为井凼。

井深约两米不到,用石块砌成,也没有井圈,在最干旱的年份,也从未干涸过。

不记得是哪个早晨或黄昏,我看见小奶奶在打水,躬着腰,宽袍大袖中瘦骨嶙峋的手拿着水钩,半天没打上水。

就是这一次,我学会了打水。

这口水井里的水,就是我们的生命之泉。

起早摸黑的女人总是把月亮、星星一起挑回家。

即使是在荒年,半锅水、两把米,母亲也能煮出稠稠的粥。

井水冬暖夏凉。寒冷的冬天,你会看到井边洗菜的盆里冒着热气;炎热的夏天,我们把西瓜放在网兜里沉入井底,冰镇的西瓜,清凉爽囗,沁入心扉。

城里人到家,用柴火烧开井水泡茶,那绝对不是自来水所能泡出来的甘醇味道。

现在,留守村庄的只有四五个人了,但他们一直还在吃着这口井里的水。

屋檐下的冰凌

老屋,墙是黄土夯的,圆木桁条上盖着青灰小瓦。

山里,有时候会一场雪覆盖另一场雪。亲人围炉火而坐,炊烟从屋顶慢慢升起。

我喜欢屋檐下倒挂的冰凌。寒风轻轻拔动这一排排古老的编钟,奏响低沉而婉转的乐章。

我拿竹篙敲下一支,像晶莹剔透的工艺品,含在嘴里,又成了我们苦乐年华的上上冷饮。

积雪消融,冰凌越来越细,山里人知道,离春天不远了。

这些冰凌总是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不留下任何痕迹,就像那些年的人和事,静静地融化在记忆的小河里,随着岁月流走。

剃头匠

剃头匠也归纳为手艺人,但要排在铁匠、木匠、瓦匠之后,因为他到村里给人剃头时,我经常听到的是“剃头的来了”。

村里剃头师傅姓王,印象中,他自己没有头发,是个光头,据说平时爱喝一口,但在剃头的日子滴酒不沾,怕误了头等大事。

王师傅出门总是背着类似于赤脚医生的小箱子,里面家伙什齐全,手动推剪、刮胡刀、耳朵耙子,还有一块长形的磨刀布,每次看他把刮胡刀在布上来回蹭几下,这让我惊奇,布也能磨刀。

农村人剃头包年,两元一年,平时在月头,过年从农历那月二十开始。

遇到剃小孩周岁头,少不了东家要打三个荷包蛋,乡里乡亲的也不收钱,但剃下的头发要带走,有的人家自是不肯,说要留下来做个纪念。

父亲的胡茬很硬,王师傅先往脸盆里倒些热水,烫下毛巾,然后敷在胡茬上,差不多了,再打上肥皂,擦干净,几下就刮好了。父亲说,掏耳朵才是真正的手艺活。一整套流程下来,王师傅便要喝口水,抽袋旱烟。

时光流转。剃头包年的越来越少,年轻人留起了大发,都偷偷地跑到城里去理了。

王师傅也老了,最后一次看他剃头时已戴上了眼镜,还好,手不抖。看他全神贯注的样子,我几乎要笑出来。

有一次回家乡,我突然想起了王师傅,我向父亲打听,他说,王师傅不给人剃头后三个月就走了,那只小箱子也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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