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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祖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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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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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高友

总有一段乡愁,遗忘在烟雨的三江;总有一个约定,沉淀在茶乡的林溪,或者总有一种遗憾,遗落在人文的高友侗寨。

高友地势较高,处在南岭湘桂交接处,是长江水系和珠江水系的分水岭。小溪和三江县绝大多数溪流相反,不是南流,而是向北流入湘江。高友解放初原拟划给湖南省的,群众不同意所以现在仍然属于三江,是三江县水域属于长江流域的两个村之一。这里群山连绵,茶园处处都是,点缀在青山之中,横竖成畦,与群山融为一体,别有一番风味。

这里原是一块荒芜之地,原住在山谷叫“山低”地名的杨和潘姓青年,打猎时发现了这地方,认为是块风水宝地,于是带上家人到此定居,开荒种地、繁衍生息。由于当时猛兽多,所以在耕作中都是成双结对,所以高友现在许多地名都带双字。后来陆续有吴、李、罗、陆六个姓氏迁入,在这块土地上共同耕耘,逐渐形成比较大的村落,他们把这里叫做高友,寓意是高山上的好朋友,表达他们团结友爱的情谊。

最先影入眼帘的是漫山的茶林,一大片或者几行整齐的排列,像一层层的碧浪,随形就势,中间总有穿着侗族服装的女人在采摘茶叶。走入寨子,需要经过一座寨门。寨门是村寨的地域标志,具有防灾辟邪、报平安、迎宾送客的作用。寨门是杉树做成,翘角飞檐,有一定时间,瓦面长满了绿色的苔藓,杉木板凳磨损得凹凸不平,一代代人的千千万万双脚从这里走过,草鞋、布鞋或者胶鞋、皮鞋,去追求他们的人生目标,从容或者匆匆。

细雨中的高友,烟雾缭绕,弥漫着潮湿的气息,宛如一幅刚刚完成的水墨图,洗尽铅华,没有任何修饰,占尽侗寨的风情;又似一壶陈酿,陈得古旧,亦美得古香古色。烟雨中的灰瓦翘檐,一栋栋依山而建的木楼,逶迤成群,错落有致,沿着山岭铺开,记录着一部绵远源长的侗族文明,最具有侗寨的情态,美得黯然,亦美得神伤,带着江南的美和温丽,绝对能震撼你的心。

在高友,有着浓厚的人文风景,悠久的历史底蕴,亦保持着美丽的田园风光。她仿佛被时光遗忘,外面世界的风云变幻,在这里似乎惊不起一圈微澜,尽管经历了朝代更替,却依然如桃花源那么静谧。这里的岁月没有太多的变化,明清的石碑、水井;清朝的鼓楼、戏台,上个世纪古色古香的木楼,雕花的窗户,潮湿的石板小巷,有人在这里找到浓浓的乡愁,有人在这里寻找遗落的旧梦。

木结构鼓楼是侗寨的特色。《魏书.僚传》记载:“僚(侗)依树积木,以居其上,名为干栏”。侗族地区森林资源丰富,漫山遍野的杉木林为木构建筑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材料。加上地势、气候的原因,再加上木构建筑防潮、防水、防震、防虫蛇、防野兽的优点。聪明的侗族人民创造了适应南方山地气候的干栏式木构建筑。

鼓楼是侗寨的灵魂。鼓楼因楼中置有大鼓而出名,象征着阳刚、权力。凡有重大事情商议、起款定约、抵御外侮才能击鼓,无事不能乱击鼓。仿佛守护神一样耸立在侗寨中间。自古以来,侗寨是先建好鼓楼,然后各家各户围绕鼓楼修建自己的房子,房屋无论建造在哪里,都必须能够看见鼓楼、听见鼓声。鼓楼成为内聚人心,外呈祥瑞的建筑物。鼓楼层数绝大多数是奇数,在千年的侗族人认知中单数代表阳、代表天、代表吉祥;也将奇数意为可变之数,万物由此新生,所以鼓楼必须是奇数,甚至楼梯、台阶、床板也一样。侗族的木匠是天生的建筑艺术大师,他们不用图纸,不用一钉一铆,仅仅凭几样简单的工具和长期积累的丰富经验和十三个神秘的符号,在搭建木构建筑中,毫厘无误建造出各式各样的建筑,不能不说是世界建筑史的一种绝技。

鼓楼主要柱子和枋梁需要村寨中德高望重的老人选定,小柱小枋可由各家各户捐赠,代表鼓楼属于寨上每一个人的,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座鼓楼。人成为鼓楼的主体,也成为侗寨的主体。鼓楼在村寨中起着凝聚人心的作用,能时时有形无形把村寨的群众凝聚在一起。它皆以优质杉木凿榫衔接、不用一钉一铆,靠顶梁柱拔地凌空、直达顶层,然后穿枋纵横交错、上下吻合,采用杠杆原理,层层支撑而上建造而成。高耸的鼓楼配以精美绝伦的木头雕刻的花鸟虫鱼、游龙戏凤和具有侗族特色的图纹、彩绘描绘着侗寨的历史和人文风情,记叙着悠悠的过往,也收录着经年的故事。反映着天地人之间的价值观念,向世人诉说着几百年的风云变幻和侗族的文明。

高友最老的鼓楼建于清代道光年间,是当地村民一滴一滴的捐款和捐物,投工投劳建成的。平时,鼓楼是村民休闲议事的好去处,冬天烤火取暖,夏天吹风纳凉,老人们下棋、聊天,男女青年月也作乐,孩童嬉戏。夹杂在鳞次栉比的木楼中间,杂乱而又错落有致。2020年12月7日“我们的中国梦”——文化进万家活动启动仪式就是在这里开始。这里留下了许多名人和明星的脚步,他们步履匆匆,为全国脱贫攻坚而来回奔波,不收取任何报酬,尽管他们来去匆匆,但是在淳朴的侗乡人民的眼里,却是永远美好的回忆。

鼓楼、戏台和鼓楼坪是侗族的标配。戏台也是木结构的,比鼓楼简朴,彩绘和基调和鼓楼、民房一样。侗族是热爱歌舞的民族,自有自己的乐器和歌舞。邝露在《赤雅》中说:“侗……善音乐,弹胡琴,吹六管,长歌闭目顿首摇足,为混沌舞”,侗族人民爱歌,年长的教歌,年轻的唱歌,年幼的学歌。“饭以养身,歌以养心”侗寨许多的问题、纠纷都会在歌声中消融。侗族世代相传的劝世歌,奉劝世人处理好人际关系,保持家庭和睦,维护社会稳定发挥非常重要的作用。可以约束和规范人民的生产生活的行为,为侗族地区的安定团结立下了汗马功劳。

高友最古老的是飞山庙和南岳宫,建于清朝道光年间,年代久远,落满了岁月的沧桑。被经年的香火熏染浸透,老得古旧的漆黑,门口是雕花的石板和门楣,厚重的木门,锈迹斑斑的铁钟,甚至窗棂亦雕刻花开富贵的图案。残留的古迹,可以看出当年的繁盛德香火气息。

木构建筑最怕的是火,所以在这里用火有非常多的禁忌,小孩玩火那是要受到最严厉的惩罚的。寨寨都有人巡寨,都有防火员,青壮年都是义务的消防员。高友至今还收藏有民国的灭火枪。一共20多支。黄铜制作,用竹片包裹,防锈,一米多长,一次可以吸水三四斤,据说可以打出20米远,这是当时除了机械以外最好最实用的消防器材了,时至今日,虽然它们已经被汽油或者柴油消防机取代,淡出人们的视野,却依然被当地老百姓好好珍藏在村委最显眼的位置,依然如当年一样铮亮,彰显着在高友人心中的地位,所以,高友才能历经沧桑之后依然保持着古老的模样,依然是你千百度回眸、魂牵梦系的故乡。

水是高友的血脉。侗族往往聚水而居,村寨依山傍水,村子里都有水井。侗族人民爱水,对水有着挥之不去的情结,所以像保护自己眼睛一样保护井。在水井的附近划一片树林作为水源林保护,严禁砍伐或者倾倒垃圾。在冒出泉水的泉眼都建设有井亭,泉眼用石板镶嵌。配以精美的图案,上面有石板盖住,避免尘土、树叶掉入。泉边挂有水瓢,供人饮水解渴。汩汩而纯净的清泉,洋溢着侗族人民浓浓的乡情,古井旁边的石碑上刻满了捐资修建的人的名字,密密麻麻。虽然历经沧桑,但是仍然是湿漉漉的,还保存着历史的余温。侗族是知恩图报的民族,只要你捐款捐物,不论多少,哪怕少到一分一厘,他们都把你的名字按照捐款先后顺序堂堂正正刻在石碑上,现在很多地方还刻有外国人或者外文的名字,在向后人和游客讲述着乐善者的功德,让后来人代代相承。

在侗族居住的地方,捐钱捐物、投工投劳修鼓楼、风雨桥、井亭是常事,老百姓可以少吃一餐饭,但是绝对不会漏过一次捐款做善事的机会,绝不会让募捐的人空手走出自己的房子。在高友,有两口政协井。井是古老的,县政协出钱建造了井亭,当地老百姓感恩所以就取名“政协井”,侗族人民就是以这样的淳朴方式表达着对乐善的人的感恩。井亭有一定年份了,瓦面长满了青苔和蕨类植物,井沿长满了的青苔,柔柔的在清澈的井水中招摇。铺着的青石板却被打水的人的双脚磨得光亮。

一座木楼,一片黛瓦,一个花窗都会吸引多情细腻你柔软的心扉,是你一辈子不能忘记的风景。岔路设置有路碑,让外人不至于迷路。过河或者小溪的地方都建有风雨桥。风雨桥集亭、廊、桥于一身,集合了鼓楼和干栏式民居的木构工艺,又能拦截一方风水所以建在村寨的下游,象征保护一方水土平安,给侗家人带来福气;我们说她是廊,她犹如长廊一样,既能为行人提供方便,遮风挡雨;又能为村民遮阳避暑的好地方;说她是亭,长长的木桥上建造有三五个高低不同的宝塔,塔上飞檐重叠、在檐面和翘角上彩绘雕塑各种各样的鲜花绿草、千姿百态的鱼虾鸟兽,桥脊上各种吉祥之物,这种将廊、亭、桥楼、房、塔巧妙有机的结合在一起的福桥文化,是中华民族传统建筑艺术的瑰宝,不光能够护佑百姓、带来福气,还能够沟通阴阳,帮助逝者去阴间,帮助生者回到阳间。

在侗族的观念中,山、水、树是生活的一部分,依山,可收林木之利,建造房屋、可开辟梯田、开荒种地;傍水,是生存选择的结果,以稻米、糯米为食的侗家人更是离不开水;种树,是侗寨可持续发展的必要保障。

三江属于丘陵地带,山高谷深,平地很少,平坦的土地是相当珍贵的资源,因此侗寨大多数建在半坡或者山腰上,以便留下更多平坦肥沃的耕地用于农业生产。

纵横交错的大路小道,弯弯曲曲、高高低低。犹如飘带一样连接着千家万户。侗族的木构建筑史侗族智慧和文明的结晶,是历史沧桑的见证,她以独特的表现方式,打下侗族文化深深的烙印。体现了浓郁的侗族风情。高友的黛瓦翘檐以其灵秀沉浸在氤氲的细雨中。穿行在光滑的石板巷道里,两边的木房夹住了天空,只留下一条狭窄的缝隙,纷纷扬扬的细雨就从缝隙了飘飘扬扬飘洒下来。你可以闻道油茶的味道和流年的气息。任何一个拐弯的路口,都值得你回眸,值得你回忆。这里没有鲜衣怒马,没有三千繁华,只有陌上花开的恬淡,洁净的石板路、古旧的木板房、灰瓦翘檐和虚掩的柴扉和人间烟火,仿佛与尘世绝缘。走在雨巷里,你不知道哪家的木窗会为你打开,你脑海中一定会希望邂逅一个丁香般的侗族女孩。

敲开虚掩的柴门,走入静谧的侗家。木楼一层很少住人,一个古老的石磨或者舂米的石碓会映入眼帘,虽然第一次看见,却仿佛熟悉了千年。这些老物件落满了灰尘,仿若历尽沧桑的老人,平和的讲述着他们曾经的辉煌。踏上咿呀作响的木梯,推开虚掩的木门,你就走进一方安静的天地,就如同翻阅陈年往事,他们或新或旧,但是都弥漫着浓浓的人间烟火的气息。侗家人现在还保存着原始的农耕文化,大多数人家的厅堂上都摆着一架纺车,许多上了年纪的婆婆坐在纺车上,手脚并用,娴熟的操作着织布机。乌黑油亮的梭子像白马过隙一样飞快的来来去去,让人目不暇接,随着一声声“兵乓、兵乒”的响声,白色的纱线就神奇的变成了布。千百年来,侗家人坚守着这份古旧的工艺,即使在改革开放的年代里依然保持着坚守,这项工艺才不被现代化的大潮淹没。窗户外的竹竿上晾晒着侗家刚刚染的家织布,在微风中自由的飘摇。

木构建筑的工匠逐渐老去,年轻的人又急功近利,不想呆在农村、不想学辛苦的木匠。或许有一天,高友会面临四面楚歌,面临砖瓦房攻城略地的尴尬境地,但是我宁愿相信新的永远不能代替古老,正如人生一样,永远不能忘记过往,那些乡愁,又在你在蓦然回首中的灯火阑珊处重逢。

高友,仿佛在讲述着过去的往事,更像一位淡然的老人,回味着当年的最好韶华,在幽深的屋檐下对着游人诉说着一段侗族的沧桑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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