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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玉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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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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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界

边界在余庄,或者类似余庄的小村庄,存在的痕迹是令人无法忽视的。

在这里,每一块地都是有田坎的,一条一条将一块完整的土地划分的四分五裂,这个小庄子就随着土地一样,被割裂开了。

在我家门前,有一圈种起来的树,这树已经有些年头了。树遮住了阳光,门前常年被阴影覆盖,我种下的樱桃树也因为没有阳光,最终挺了两年还是没撑住离开了。

我无数次拎起镰刀,准备偷摸把那些树好好修理一下,但是母亲的教导总是会莫名其妙浮现在脑海。

她说:这一圈树,是我家与对面邻居家的分界线,没有这圈树,以后边界不分,邻居家会闹,我看着常年没人住的邻居家的空屋子,门口杂草丛生,已经好几年没见到我妈口中的邻居,生死和下落都不明,这会子还说什么边界。

不过我妈的顾虑是对的,在某一年过年的时候,我那消失很久的邻居出现了,在他家屋子周围绕了一圈,我想要是我真的把这些树修理了,估计下一个被修理的就是我了。

于是我家的屋子就被一股奇怪的边界限制住了。

房子右侧是奶奶交代的边界,说那种在靠近我家屋角前面的毛毛虫树是我家和另一户人家的分界,绝对不能砍掉。可是那一年,天上下起了毛毛虫雨,我路过那颗树的时候都只能打伞,一不小心,毛毛虫就会落到我身上,不过我家的房门就没那么幸运,总是成为这群软肢生物的攻击对象。

于是我准备再次修理这棵树,但这次不用我母亲阻拦,我看着粗壮的树干,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到我身上的毛毛虫,立马就放弃了。

在毛毛虫树的旁边还有一颗梧桐树,枝桠繁茂,盖住了我家的晒稻场,但是还是没人敢去修理它,我猜这家伙估计又是一个边界的标志。

房子左侧是奶奶的老屋,以及另一棵高大魁梧的梧桐树,这当然也是修理不得的。于是我家的屋子,常年不见阳光,即使在夏季,屋前也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阳光照射在树叶上留在地上的光影。

而这一切都要归公于所谓的边界,我家不是边界的唯一受害者。

乡下总会有人家养鸡,我二娘家就是其中的养鸡大户,可是她家的屋子没我家的好运,被村民的房子包围住了,于是这些鸡的活动范围只有划给他们的一小块水泥地鸡圈,一旦超出这个范围,被周围其他村民驱赶的可能性高达百分百。

于是这些鸡,一辈子就耗在这块小小的水泥地中,头顶的阳光被树木遮挡的严严实实,不见天日。

后来,为了扩大这群鸡的活动范围,二娘把自家屋子圈了起来,一道新的边界就这样建立起来了。

边界的建立或许只是一个简单的行为,但是要破除边界绝不可能和当初建立起来它那般简单,那些活的比我还长的树,贪婪地夺走了我家好几年的太阳,我种下的那些树,都无法和他们竞争,最终变成他们的养分。

边界的存在依赖于人的存在,乡下的老屋只有老人在的时候才是有用的,没有人的时候,屋子里面的空气都无法流通,久而久之房子也就倒塌了,房子倒塌后,这户人家在村子里存在的痕迹很有可能一起消失,届时边界也就会一起消失。

不论那些标志边界的物品寿命如何漫长,只要人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可人消失了,边界的存在与否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漫长的四季中,标志边界的树木年轮一圈一圈生长,树木旁边堆积的石头覆盖上了薄薄的青苔,在每一个没有人的日子里,他们都在安静地生长着,就这样一直生长着,直到某一天,吵闹的鞭炮声和人的交谈声将他们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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