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贯

在小人儿心里，方老贯是个奇奇怪怪的人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冒出在院子里，和邻居老妇人说了些什么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拄着木棍，飘然而去。从来不和邻居老妇人之外的任何人交谈，遇到小孩子更不在话下，不屑一顾。

在小孩子印象中，他住在城东北一带地方，没有老伴，没有儿女，和一个孙子过活。孙子小名叫和尚，姓方，叫方和尚，也有点奇怪，是上学的年龄，不上学，好像野地里生，野地里长似的。从来不与年龄上下的人交谈一句，既不知道他的父亲，又不知道他的母亲。在周围人的心目中，戚戚惨惨似的，都可怜同情他。

不料有一天，和尚走了，说他在北京的父亲把他接走了。他也并没有和他父亲一起向最亲近的邻居老妇人一家告別。此后几十年，他爷爷没有出世，他也没有出世，象从这个地球上消逝了一样。

曾经有过一件事，证实他是在北京。国民经济最困难的那几年，全国都闹饥荒，吃不饱肚子。邻居老妇人拿出一个大袋子，里边装的是神仙叶子，可以做神仙凉粉，抵一阵饥饿，填一填肚子。改革开放后，人们吃腻了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各种档次的宾馆里，在正规的宴席上都有一道菜，叫叶子凉粉。具有降血脂，降血糖，降血压的功能，大人小孩都喜欢吃。黑中透黄，有一点透明状，颤巍巍的，用筷子不好夹，经常用勺子舀，有一点苦味，这是后话。

邻居老妇人拎着袋子，让我填写包邮递地址，收件人姓名等信息，说和尚一家在北京也吃不饱饭，无论如何，哪怕野菜也好，给他们邮一点去。奶奶我也没有好东西，只好给他们送一袋子干神仙叶，奶奶说着，还流下了眼泪。至此，我才知道，全国的灾情有多大，不仅我们山区人没有吃的，京城的老百姓也在饿饭，全国真是一盘棋呀！

和尚可能比我大几岁，形势好了动车通了，飞机飞了，全国人民都富了，听说在北京工作，每月工资都好几万，和尚也应该回来看看小时长大的家乡，你怎么不回来呢？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给爷爷（不知是不是亲爷爷）祭扫坟墓，也得看望看望邻居老妇人一家人！

方老贯，儿时人们的称呼，至今也不知是何职业，是何来历，何方神圣，从此就象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来去无踪影。

人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