妗子

妗子，不似北方妇女，高大健硕，倒象是南方体型的妇女，娇小，玲珑。但是，妗子却有一身用不完，的力气，把家调理得井井有条，整整齐齐，外人看了，有一种舒适感，愉悦感。

妗子在生产队，是妇女群里干农活的好手，她和舅父勤劳持家，就是在最困难的大饥荒岁月里，也是粮满柜，雪白的红薯干装满了楼上的大竹篓，墙上挂着腊肉，羊肉，人见了，口水便涌满了口腔。我的幼年时代，好吃的不是商店里的食品，而是从舅家拿回的花生，核桃，柿饼，板栗。家里改善生活，是舅家送的扯面（手工挂靣），绿豆，肉和油。妗子对这些外甥，外甥女，当自己的儿女一样，不分彼此。

妗子到舅家，没有生育过，人们都私下说妗子有痨病，我们小孩子，也看不出妗子有不舒服的地方。凡是我们在舅家的时候，她没有安安松松的睡过一次午觉，没有坐在凳子上憩息过一次，总是不停地干着各种活。特别是有多少个亱晚，不是上屋场，就是下屋场，只要有亲戚，家门，邻居，哪一家有红白喜事，一定有妗子帮忙，整亱整亱地熬，给人家准备着宴席。

妗子一辈子没有怀过孩子，没有生育，但她参加农村接生员培训，懂得接生的知识。我估计是卫生院的领导和医生看上了妗子的麻利劲儿，干练，胆大。妗子学了这门技术，变得更忙了，有时晚饭顾不得吃，背上药箱，黑灯瞎火，就出发了，舅父有时陪着她，什么时候，产妇和新生儿没有安顿好，他们就不回来，野地里，偌大的独自庄，就我一个孩子在家里，早早把门插上，在慌慌恐恐中睡去，晚上再也不敢开门。

我长大后才听说，大哥小时候曾给过舅家，在舅家上学，生活过一段时间，因为大哥是家中的长子，奶奶反悔了，又坚决的要了回耒。

大哥在舅家，受到了没有亲生孩子的舅父和妗子的宠爱。上学的学校离舅家好几里地，见天每日用竹背笼背耒背去，农人们见了，说这俩口子对小孩这么喜爱，这样的爱从来没有见过，因为当时农家，每家小孩，一般都有四五个，甚或八九个，从来忙不过来，小孩子多是白生自长的，上学校的也很少。

在乡间传说最广的，是妗子的死。乡亲们都说，妗子是被红毛狼吓死的。

一般的狼，都见过，跟狗有所不同的是狼尾巴很长。红毛狼，毛是红的，体态很大。

一次傍黑，是妗子到学校接的外甥回家，把哥哥放在背笼里。回家路上，遇到了红毛狼。妗子急中生智，把小外甥扣在背笼里，妗子与狼四目相对，妗子毫不示弱，与狼周旋着，同时大声喊着“来人！”喉咙都喊哑了。狼看见妗子不走，狼夹着尾巴逃走了。农人们至今讲起还有声有色，说妗子和狼围着背笼绕圈圈，那一次，把妗子胆吓破了。

其实，妗子是得肺痨去世的。那是很久以后，哥哥在西安求学，我在州里求学时，妗子去世了。妗子对我们的恩情，外甥，外甥女都没来得及报，就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妗子，您在那一个世界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