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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相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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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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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鸟儿

1。聆听鸟音

我在暗针叶林中边走边观察,这片暗针叶林应该在海拔一千四百米以上了。暗针叶林是长白山亚高山地区的主要森林植被。

选择夏季月,在老家长白山倾听鸟语,恰是时候。

我看见这片林下苔藓植物非常丰富,很多地段苔藓覆盖度可达90%以上。深绿的塔藓和浅绿的长发藓共同发力,在林中空地的灌木丛里编织出厚度超过一尺的苔藓地毯,走在上面如同踩在棉花与云朵上的感觉。

苔藓植物作为暗针叶林的主要活地被物,对林木更新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青苔的凹处和腐朽倒木两侧,以及灌木丛中生长着色彩斑斓的牛肝菌,几处长白杜香开出乳白色花朵,飘过来浓郁的香气。

我离开沼泽地转换到暗针叶林,主要想听松鸡、雷鸟、交嘴雀等鸟儿的声音。

在松软的苔藓上面铺一块塑料布,草绿色帆布包做枕头,打开录音机,仰面朝天躺在林间草地,开始一个人音乐之旅。

躺着看森林,角度不同给人的感觉也不一样。向上望去,透过圆柱形树冠郁闭到缝隙,看见蓝天被树枝遮挡成了光怪陆离的万花筒,云杉、冷杉等喜阴湿环境的树种组成的这片暗针叶林,流动着松脂味和白杜香的味道。可以看到枯枝上缠挂毛茸茸的短松萝,像一一串串深绿色的彩带在树枝间摇曳。我手里握着南方朋友送我辣蓼草喷雾剂,可以驱逐蚊虫叮咬,就是再凶猛的动物,它们都会避讳辛辣刺鼻的味道。辣蓼草喷雾剂还能治疗毒蛇咬伤。在身边喷一点辣蓼草喷雾剂,附近的蚊虫和动物都避而远之。再说,山里人都知道,暗针叶林里的动物种类比较贫乏,尤其在冬季,很少见到动物活动,动物中大多数有冬眠和贮存食物的习性。

听鸟儿的音乐会,合格的听众一定得闭上眼睛,排除心中的所有杂念,静心聆听才会有收获。远离喧嚣的原始森林是安静的,也是律动的。除了各种风声、雨声、落雪的声音,更多的就是鸟儿的啾鸣声了。

这里湿润阴凉,深呼吸之后 心渐渐平静 我静静地躺着。时间不久,按耐不住的旋木雀送来了第一首音乐,它的嗓音有点文弱,很像初登舞台的歌手,温柔而羞涩地演唱它的经典曲目,“嗞嗞——嗞嗞——”,我不用睁眼看,就知道它们是一对夫妻。在林场居住的时候,在湿地看见过几次旋木雀,它们有时候成双成对,有时候也会单独行动。繁殖后期,也见三五成群的一家人。旋木雀飞行能力不佳,喜欢沿树干呈螺旋状攀缘,以寻觅树皮中的昆虫,如此往复不停。旋木雀是早起的鸟,每天从黎明到黄昏活动时间长达15~16个小时。现在是它们短暂的休息,很快就又会继续辛勤地劳动。

果然,两只旋木雀销声匿迹。褐头山雀闪亮登场,它们旁若无人地放声歌唱,声音清脆透亮,每一音乐小节都是长调。纵纹腹小鸮突然与旋木雀一起合唱,让我着实吃一惊,我是第一次在长白山森林听见它的声音。如果你仅仅听声音,会误认为是小猫在叫。

一只雄短翅树莺在高枝头加盟为合唱送来亮点,短翅树莺激情的歌声嘹亮悠远,宛如笛声在浩瀚的湖泊上空荡漾开来,穿透时空传出很远,而且余音袅袅,经久不息。短翅树莺即使在忙碌中,也要在枝头雀跃中唱几声,就像喜欢唱歌的人,走到那里都情不自禁地亮两嗓子。其实,你仔细观察后会发现,身体娇小的树莺,不善于用武力保护领地和领树,它放声歌唱,很少是为了抒情,而是用嘹亮的歌声宣告:这是我的地盘,我在此。

我知道,很快就会有雌短翅树莺会出现在地面上。迁徒短翅树莺在长白山区是夏候鸟。每年4月末迁来,10月末迁走,其间停留180天左右。雄鸟喜欢站立高枝鸣叫,雌鸟在灌丛中活动,可能在迁徙途中已经配好对。很快,在我不远的灌木丛,好像受惊的短翅树莺雌鸟发出连续的低沉声“呼呼”的声音。这时,鸟儿们都忽然停止了歌唱,原来,是一只苍鹰从半空俯冲着略过,附近的鸟类立刻各自隐蔽。

趁鸟儿避难之际,我坐起来活动活动,抽了一只烟。在林区,第一次听说抽烟的好处,山里说,森林里的蛇都会避开身上有烟油味的人,好像蛇类对尼古丁有天然的抵触基因。不过,我查资料,没有找到证据。

大森林里鸟儿音乐会,举办的断断续续。临走,我采了一点能吃的牛肝菌。长白山的牛肝菌有多种,我敢吃的就是白牛肝菌和黄牛肝菌。

我来时,隔三五米就把白布条挂灌木枝上做路标,还在两个路标中间折断一些灌木做记号。这样就不担心迷路了。

我归途的路上,天色渐晚。正是日暮鸟归林时候,鸟母亲用各种叫声呼唤贪玩的孩子回家。红胁蓝尾鸲“崴崴唧唧伙计”地叫着,好像在说着“喂喂亲亲伙计”呼唤同伴的同时,落到小星头啄木鸟还在辛勤工作的树头上,小星头啄木鸟先回复一声“嘚嘚嘚嘚”,接着说:“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在一棵半卧林中的长满苔藓的榆树上,白脸山雀和灰尾鸫一边觅食一边对唱。仿佛在交流什么时候一起回巢。快到马架子那一段路,听了锡嘴子的鸣叫和三道眉的碗唱,还偶遇黑头鸸,却无缘聆听松鸡、雷鸟和交嘴雀的声音。松鸡和交嘴雀见过,却一直没有见过雷鸟的神秘面纱。

2。寻找棒槌鸟

我在森林里有三个栖息地。白西林场、曙光林场、开峰林场各一个。三个住处都是森林密处的马架子,马架子是进山打松塔和采蘑菇的人盖的简易的临时住处。马架子与地戗子不同,地戗子是建在半地下,马架子是建在地上的。

我用小耳锅煮了面条,加上几片午餐肉和刚刚采集到牛肝菌,面条味道很鲜。

三个观察地对应长白山三种植被带,不同植被带有不同的鸟儿。长白山共有四个植被带,红松阔叶林带、针叶林带、岳桦林带、高山苔原带。红松阔叶林带位于海拔720~1100m之间的玄武岩台地上。该植物带地势平缓,气候温湿,植物种类繁多,乔、灌、藤、草、蕨等在这一植物带中都有多种分布。主要乔木树种有红松、长白落叶松、枫桦、椴树、色树、白桦等。

前年和去年六、七、八、九月份,同学陪我几次在红松阔叶林带逗留过。五年前退休后,回老家陪母亲,亲近森林时间多了,积累的素材逐渐丰富。

我今天观察点是针叶林带,位于海拔1100~1700m的倾斜玄武岩高原上。针叶林植物带气候冷湿,植物层次清晰。主要乔木有红松、云杉、臭松、落叶松等,除针叶树之外,伴生有槭树、花楸等阔叶树,林下灌木、草本植物生长细弱,而苔藓较多,被称为苔藓世界。

吃过晚饭。我加了衣服,同样在身上喷射一些辣蓼草喷剂,坐到打松塔人支起木架上,抽着烟听夜晚森林的生意。

夜深了,身体感觉到林间的风硬了凉了。正准备回马架子睡觉,忽然从头顶传来“汪刚——哥”的叫声,并有东西从上空飞过去,消失在远处前还留下余音“汪刚——哥”。

棒槌鸟!我看着那声音消失的方向,又待了半个小时。只听见了猫头鹰的叫声和山耗子互相撕咬的声音。

当年闯关东的人把东北的长白山、张广才岭、老爷岭、完达山称之谓“东大山”,“东大山”里的深山老林里,有一种棒槌鸟,也是一种神秘的鸟。据说它吃野生人参成熟的种子——人参的花非常红艳,吸引着棒槌鸟来采食——采参人就根据棒槌鸟的叫声,来寻找人参的踪迹。

从小就听说过棒槌鸟的种种传说。这是我第二次听见棒槌鸟叫。我第一次有幸听到棒槌鸟的叫声,在1974年,当时我在滩头村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初秋,生产队抽调劳动力参加县里修路大会战,我们村负责小营子一段新路的修筑。这里树木密集,无论是榆树还是柞树、桦树 树冠皆高大,葱郁荫深。我们劳力住在临时搭建的工棚里,如果天气好 晚上躺在工棚里就能看见月亮。

在这里劳动了三天。那天晚上,工棚里刚刚熄了煤油灯,人们刚刚想入睡,深夜里,忽然听到几声高吭嘹亮的“汪刚——哥”的鸟叫声。工棚里年龄大的人都兴奋起来,纷纷说起棒槌鸟,特别记工元老梅,说明天中午午休要去附近树林转转,说不定就遇见人参了。很多人都被煽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第二天中午一收工,很多人抓个大饼子就进树林,我也跟着走进树林。我在树林瞎转悠,因为我都不知道人参枝颈叶长什么模样。连续两三天,都有人在午间进树林寻宝。但没有人挖到人参。

民间流传,有棒槌鸟的地方就有人参。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长白山森林到底是那种鸟是棒槌鸟。最先知道棒槌鸟,自然是民间关于棒槌鸟一个凄美的传说!

从前,有一个满族小伙叫王刚,他和未婚妻丽姑进山打柴,发现悬崖峭壁上有一棵大棒槌(人参),就攀上悬崖采集参籽送给乡里乡亲们种植,以此换钱谋生。后来,这件事被大财主额真知道了,就让王刚把悬崖上那株大参王采下来,说是要给皇上进供,汪刚不想断了乡亲们的生路,到附近山上挖来一棵大园参,财主带来一拨人马等候在山下,在看到王刚带着山参走过来时,就突然放出毒箭,王刚中箭身亡。财主又派人去抓丽姑,丽姑拼力挣脱了这些禽兽,爬上悬崖,喊了一声王刚哥!就纵身跳了下去。突然,一片火光冲天而起,从那火光中奇迹般地飞出两只美丽的鸟儿,前头的叫着“王刚哥”,后边的叫着“丽姑”。两只鸟儿这就是王刚和丽姑的化身。从此以后,人们知道凡是有这种鸟叫着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山参,那是热心的丽姑和王刚在提醒乡亲们呢!

传说中棒槌鸟长究竟是什么模样呢?

据《临江县志》记载:“入山寻参者,俗云放山,又云挖棒槌。欲验此山有无参苗处,须察林中有无参鸟。盖此种鸟喜食参子。有参之处,喜来盘旋也。子入地后,那无此鸟矣。”《抚松县志》记载:“棒槌雀春季初鸣,声类布谷而清细好听。俗呼人参为棒槌,谓此鸟栖处有参。”《桦川县志》记载:“王干哥,食参子鸟。参出芽则鸣声彻夜不绝,呼如其名,得食参子辄哑,。。。。。。夜间闻之,看见其形者,俗呼为‘鬼鸟’。”《安东县志》曰:“王干哥,大与鹑等,尖喙长尾,身有黑蓝花纹,鸣声云‘王干哥’,故名。”《辉南县志》曰:“王干哥,喜食参子,俗称参雀。产参之处辄有之。形似鹑而削弱,喙锐尾修,羽间玄黄。”《安图县志》曰:“参雀俗称王稿哥。形如喜鹊,毛灰褐色,尾长四五寸。夏至则鸣,夜啼达旦,若杜鹃然。立秋后食参子,则啼无声,故名参雀。”

根据县志描述,棒槌鸟有一个共性,就是吃人参仔。这就否定了很多人以杜鹃是棒槌鸟的说法。杜鹃是夏候鸟,是典型的食虫鸟,不是草食鸟类,不食浆果和人参果,主要食昆虫,尤以食草蜢、蟋蟀、毛虫及蛾类,食量很大。

那么,有哪些草食鸟儿是棒槌鸟?

《长白山鸟类》作者之一、东北师大生物系高玮教授讲,灰喜鹊、松鸦、星鸦、野鸡等很多鸟类,凡是色泽鲜艳、带有酸、甜、香味的浆果,它们都去啄食。当然也包括红玛瑙似的人参果。野生人参通过它们传播人参籽。

在大自然里,食红果的小动物很多,长红果的植物也很多,参籽只是小动物们食物当中的一种。所以单从见到某种小鸟吃人参籽,并不能断定就是放山人所说的棒槌鸟。棒槌鸟到底长得什么样子,人们各有所云。

除了鸟类,能确定吃人参仔到有花丽棒子(花鼠子)他不仅喜欢吃人参籽,并储藏人参籽。但它没有传说中的哪种叫法。

连续两天,我都在居住的马架子附近树林再次听到棒槌鸟的叫声,并终于找到这神秘棒槌鸟的巢穴。一处有六十五度左右峭壁上,生长着一些宽叶子灌木,恰好遮蔽了石壁缝隙,这个缝隙离地面约一米多高,缝隙顶部封闭,开口上方有一块突出的石板,就像雨达横在上面。这是一对晚婚的红角鸮,前几天昼夜鸣叫是在求偶。

白天,我在附近观察,发现两处有土拨鼠活动的痕迹。晚上,我攀上一棵拧劲子树叉上,静观红角鸮夜间出来觅食。这一片树林相对稀疏,有月光,但森林里依然是朦胧一片。我没有注意到一只红角鸮什么时候出来巢穴的。就在我等待它出现的时候,就听不远处土拨鼠忽然凄惨的惊叫几声,就安静下来。我朦胧看见白天有土拨鼠活动的地方,红角鸮已经捕获了猎物,它不急于吃猎物的美味,而是在享受胜利后的感觉。后来我发现,红角鸮经常潜伏在土拨鼠出没的地方,把自己隐藏在灌丛里,有时候也会隐匿在不高的树枝上,当猎物出现在有效进攻距离时,红角鸮出其不意地出击,一两个回合就把猎物按倒。

我连续在红角鸮家附近观察,发现红角鸮偶尔白天也会出来觅食。捕食各种昆虫。有幸目睹它与几只旋腹雀的遭遇战。应该是红角鸮误闯了旋腹雀的禁区,遭到鸟儿轮番攻击。战斗以红角鸮退出那片树林而结束。看过资料,说小小的鸟儿遇到重要领地被侵犯时,鸟儿会奋起反抗,甚至也会向人类发起进攻。

红角鸮是棒槌鸟,是著名学者孙文采提出的。但也有异议,红角鸮,长耳鸮都以小型啮齿类(鼠类等)为食,它们不吃人参仔。和传统描述的棒槌鸟相差甚远。红角鸮,小猫头鹰,放山人说的“汪刚哥”。形体小,数量也少,为稀有鸟类,属夏侯鸟,4月上旬由南方迁来。9月下旬迁离,繁殖期它彻夜鸣叫,是雄性红角鸮在求偶发出的声音。等寻找到雌性红角鸮,交配成功后,白天也就听不到它的叫声了,只是夜间偶尔鸣叫。长耳鸮,大猫头鹰,放山人说的“赶山王”、“李五”,体型比较大,雌雄相似。鸣叫声“厚。。。。。呼。。。。。。”音似“李五。。。。。李五。。。。。”所以俗名又叫“恨狐”、“哼虎”、“横虎”。都是山里人根据其鸣叫声而命名的。

红角鸮和长儿鸮到底是不是棒槌鸟,还有待于考证。吉林省萨满文化专家富育光教授,早年在辽宁新宾赫图阿拉老城满族那姓家里看到一个木雕棒槌神主(人参鸟)像,正是一个猫头鹰的形象,从而又进一步证实猫头鹰即是棒槌鸟。

可见在几百年前,满族人就已经将棒槌鸟奉为人参的神主了。当年采参在满族的民族生活中曾占有重要地位,又有相当悠长的历史。因此在其信仰体系中留下足迹,满族人不仅把乌鸦当做吉祥鸟,他们也认为棒槌鸟是播种百草之王的神鸟,故而棒槌神主成为萨满教神殿中的一员。

但到目前为止,棒槌鸟究竟是那种鸟类,没有权威定论。

也许棒槌鸟是一种迁徙类的候鸟,在大山里的冬天是根本见不到这种鸟的,更听不到它的叫声了,因为他们早已飞到南方去了。只有在春暖花开,大森林里万木葱绿之时,大山深处才会响起棒槌鸟深情的呼唤。当然,并不是所有进入原始森林里的人都能听得到。

也许棒槌鸟就是放山人灵魂里的一个图腾,从远古走来,它与长白山在血脉在心灵上是相通的;大森林的每一次呼吸,大森林的兴衰,棒槌鸟都与之共鸣,每一个春夏从,深山老林里的棒槌花都会与白花竞放。

如果棒槌鸟是作为候鸟,它走出大森林的时候,就不是棒槌鸟了,包括它吉祥的啼鸣。如果棒槌鸟赖以生存的大森林,再继续萎缩,是不是有一天,它回来时已经没有栖息之地了?

我希望,棒槌鸟即是候鸟,也是信仰的图腾,它生活在它希望的生存环境,与长白山永在。

而放山人这个靠运气讨生活的行业,成为长白山过去的一个传说。

3。约会“女王范”

与“女王范儿”相识不是偶然。几十年里,来二道白河无数次,都无缘见过中华秋沙鸭的真面目。即使多次有意去湖泊寻找,也落寞而回。

去年,有一天在二道白河雕塑公园的人工湖看鸳鸯和野鸭,有当地的人很确定地说,中华秋沙鸭从南方飞回来,每年2月25号和3月1号之间,前后误差一天 从南方飞回来的中华秋沙鸭就到二道白河了。它们主要聚集在头道河那边。

二月26日是个晴天。我在春寒料峭的低气温中,沿着头道白河河岸寻觅。走了一个多小时,在头道河上游的一个河湾,看见一只野鸭,我马上躲到一棵树后观察,看见它上背褐色;下背、腰和尾上覆羽由褐色逐渐变为灰色,并具白色横斑;尾黑褐色,肩和下体两侧具鳞状斑。应该是一只雌中华秋沙鸭。

中华秋沙鸭,!我在心里高兴地说。接着惊喜继续,我看见一只雄鸟飞过来,两只鸟好像互相交换了意见,然后飞河边一棵桦树上,在桦树上跳来跳去,又飞到临近的老杨树上。我给雌鸟起了“女王范儿”的外号。

我知道它们是在选择营巢的地方。我用望远镜窥视到,这棵杨树离地面约十五六高的树干干叉下面有个树洞。三个多小时里,这对夫妻开始往杨树洞里衔青草、木屑。

认识了“女王范儿”,给我提供了观察中华秋沙鸭的机会。我在“女女王范儿”家对面的树丛里支起透明的塑料布作为观察点,三天两头来看望它们一家。在“女王范儿”家上游和下游不远,还有两对中华秋沙鸭家庭。我给上游的雌鸟其名“百合”,下游的雌鸟起名“春妮”。

三月底,“女王范儿”开始坐巢。孵卵期内每日坐巢时间很长,孵化期间,“女王范儿”的活动比较有规律。它每天外出觅食2~3次,每次外出觅食的时间大约1个小时左右,阴天或气温较低时,寻食的次数减少,觅食时间也稍短一些。

度过蜜月,风流雄鸟就无情地离开了,对孵卵的雌鸟不闻不问。

在“女王范儿”坐月子期间,我查阅了有关中华秋沙鸭的资料。

中华秋沙鸭早先的名字叫鳞胁秋沙鸭。后来,鸟类学家发现它们的原产地是中国吉林省长白山地区,分布范围狭小,只有零星个体偶尔飞到朝鲜和俄罗斯远东地区境内,所以才改称它为中华秋沙鸭。中华秋沙鸭是第三纪冰川期后残存下来的物种,距今已有一千多万年,是中国特产稀有鸟类,属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数量极其稀少,中华秋沙鸭属于比扬子鳄还稀少的国际濒危动物。

在“女王范”孵卵的第二十八天开始,我每天早早来到“观察哨”,想亲眼目睹小鸭子离巢。中华秋沙鸭的孵卵期28—35天。这个春天回暖较早。第二十九天和三十天,“女王范”外出寻食的次数明显减少,并且每次外出寻食的时间也由原来的1个小时左右缩短为每次20分钟到半个小时。终于在第31天上午十点钟,我看见“女女王范儿”从巢穴直接跳出洞口,落入水中,接着,从树洞落下来一只小鸭,看的我目瞪口呆,担心这些刚刚出壳不到十二小时的小家伙,会不会摔死。后来又跳下来三只,这四只鸭子在水里翻两个个,就会在水里游动了。“女王范”回巢穴一次,应该是回去鼓励胆小的孩子吧,“女王范儿”再次跳到河里,这回又有三只小鸭从树上跳下来。

“女王范儿”做了母亲,拥有七个子女。

第二天,我在早市买了一小桶活的柳根子小鱼,在“女王范儿”家附近水域徘徊,终于看见它和它的孩子们在一处缓流水域觅食。我把活鱼一把一把抛到它们所在水域,它们开始有点受惊,但发现袭击它们的都是小鱼,就争先恐后地捉鱼吃,因为抛过去的小鱼落水时摔的有些眩晕,很容易扑捉到。“女王范”开始对好像对孩子说着什么,并两此做走一两米,但幼鸭只顾捉鱼吃没有跟上,“女王范儿”只好回到幼鸭跟前,警惕地看着我。我一边抛鱼,一边像呼唤家鸭那样“鸭鸭”地喊着。

三天过去,“女王范儿”的孩子对我熟悉了很多,竟然大胆游到我附近,等待我抛撒鱼儿吃。“女王范儿”看我的目光柔和了很多。

第四天,“女王范儿”的孩子突然多了不少,我仔细数数,竟然多出十一只幼鸭。第五天又多出九只。我感觉蹊跷,后来在网上知道,中华秋沙鸭母亲之间,有抢孩子的现象。在幼鸭离巢时,雌鸟回会巢探查是否还有幼鸭没有跳出树洞 这时,早有羽毛到另一只鸭妈妈过来了,它带着一帮小鸭子,就把刚刚跳树洞的幼鸭“拐走”了。那些破壳十几个小时的幼鸭,以为这个妈妈就是孵化自己的亲妈妈,其它幼鸭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就懵懵懂懂地跟着随大流走了。

我看见亲妈妈“春泥”和“百合”也来跟“女王范儿”争夺自己的孩子,但它们都被“女王范儿”驱走,孩子们也没有跟“春妮”和“百合”离去。

我无意间看见,“春妮”和“百合”像得了抑郁症似,好几天都在石头上发呆,远远地遥望自己下的崽。再过几天,“春妮”和“百合”基本恢复了正常生活状态,也许它们认命和想通了,因为庞大的家族群,安全系数比小家庭更具备集体生存能力,安全系数也会高。

有事离开了一个月。回来的第二天又带着活鱼去约会“女王范儿”。对着附近的水域“鸭鸭”叫了几声,没有反应。我耐心地等着,每隔半个小时,我就大声地“鸭鸭”呼唤。终于在下午两点多,一会儿,有一群鸭在水面上起飞,低飞过来,落在水面上,我兴奋地把鱼高高抛起扔给它们,很快,“女王范儿”带着鸭群过来,她偶尔潜一此水,更多的时候还是在观望四周。

吃过鱼的鸭子,有几只几只鸭聚在一起,扑打水面、抖动翅膀、相互追赶,时而还发出粗犷而短促的叫声,应是在相互问候。热闹之后,“女王范”带着鸭群轻盈地游向远处。

清澈的水、波浪、阳光、绿岸,树木,美丽的中华秋沙鸭。

我老家的乐园。

我们认真地数了数“女王范的”鸭群的数量,发现比我离去时少了三支只。可能是被蛇或天上还老鹰给吃了。

十月初,再去看望“女王范儿”,它带着家族不辞而别了。在头道白河,看见了还没有南迁的“春妮”,也许,它没有孩子,不急于离开我老家这片青山绿水吧,因为中华秋沙鸭对水质的要求很高。

但愿明年,我和“女王范儿”有个约会。

4。慢冬鸟儿

长白山今年的第一场雪,虽然下了一夜,没有把森林整个覆盖。但树林里的雪站住了,没有多少融化。

第一场雪后,我选择曾经生活过的开峰林场来观察鸟儿。

站在旧家址门前的大榆树下,感慨颇多。八九岁到十二三岁期间,有不少个孤单的日子里,会在这里仰望大榆树上方的天空,浮想联翩。那时,经常有蓝大胆或斑鸠落到大榆树上。

我要去的树林,路过小学。每当想起童年,就会想起一位年轻的女老师。其实,在决定会开峰林场,女老师的音容笑貌就已经时常浮现在眼前了。她就是开封林场的小学老师皮震云。

皮老师应该是我小学二三年级的班主任。她那时寄住在他的哥哥家。皮老师那时是二十二三岁吧,大大的眼睛,不怎么爱笑,但人很温和。她不是很漂亮,但在我的心里,她是最美的小学女教师。

记得是三年级的夏天。不知为什么开学时,我的学费没有交上。没有新课本,我不好意思去上课。就躲在教室后面的草丛里望着同学们在上课。

望着望着情不自禁的流下了眼泪。那是自卑,自尊混合的眼泪。泪水朦胧了我的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睁开眼睛,突然发现皮老师向我走过来。转身就往草丛深处跑去。皮老师一边撵我一边说。你回来上课吧,你的书报费我已经给你交上了。我停下脚步,泪眼婆娑的等着皮老师走到跟前。我哭的更厉害了,皮老师蹲下身体抚摸着我的头说。别哭,好好去上课吧。我以为在皮老师的怀里哭了好一会儿。直到上课的钟声响起。我随着皮老师走进了教室。我的课桌上放着崭新的课本。

多少年以后。我在一篇题目为红房子没有故事红房子没有故事的小说里。谈到了我与皮老师的这段深情。这篇小说,吉林人民广播电台曾经播出过。

又过了若干年,我的一个同学告诉我,皮老师看到了这篇小说。她说她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

又过了若干年。我在市广播电台当记者,我在绿皮火车上,偶然遇见了皮老师。我潸然泪下。感谢她在我童年给予我的关怀。那时她已经近五十岁。仍然是一名小学老师。

那次之后,我去南飞漂泊多年,再次回松江河打听皮老师的时候,同学告诉我皮因病去世了。

我站在当年站在那里凝望教室的地方,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下来,我看见美丽的皮老师微笑着向我走来。

天气很暖和。没有刺骨的寒风。积雪不多,还没有形成硬朗的雪层,踩上去发出的声音不大。走进树林就见到昨天曾经看到的那只红胁蓝尾鸲。这是一只小雄鸟,它要经过一千多个日夜的成长,才变成现在这样美丽的蓝色。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远远地观望着它,我的白色装束迷惑了它,它并没有发现我的窥视,片刻,我发现一只母红胁蓝尾够飞过来,和雄鸟共同落在磨盘大的树根上,两只鸟对望片刻,又一同看一个地方。这对年轻的妻子好像在商量怎样处理落在不远处树根的一只红胁绣眼鸟,它很孤独地停在那里,好像在等待一个约会。

也许,这块领地是它们共有的。前面的树林也是它们的领地,不过那里,也是黑啄木鸟和四只松鼠的领地,前几天还在那片树林见过金花鼠和一只星鸦。

这是树林中一片不大的空地,曾经的采伐区里的一片撂荒地,荒地里有不少尚未完全腐朽的树榨子,也就是采伐后的大大小小的树根。我嗓子痒,禁不住咳嗽了两声,它们听到了声音,红胁绣眼鸟飞走,两只红胁蓝尾鸲没有动。

红胁蓝尾鸲的家园意识比较强烈,很像恩爱的田园夫妻,对自己的领地特别在意。而且不是男主外女主内,它们夫妻都有共同保卫家园的意识,雌鸟也毫不示弱。记得在开峰林场读书期间,就看见红胁蓝尾大战误入它们领地斑鸠。那只斑鸠应该是刚成年的鸟,没有搏斗经验,被两只红胁蓝尾鸲左右夹击,被撵出很远。

对于谨小慎微的红胁蓝尾鸲,我更喜欢白腹蓝姬鹟,它嗓音清亮,歌声很动听,打开领地欢迎各种来客。如果用女孩形容两种鸟儿,红胁蓝尾鸲是矜持的女孩,而白腹蓝姬鹟是开朗大方的女孩。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雄的红胁蓝尾鸲在给雌鸟梳理羽毛。而且雄鸟很有耐心,雌鸟也非常配合。它们的恩爱之举让我很感动。

我不想打扰它们,慢慢地从远处绕过去,我要去前面更茂密的树林里和山谷,那里的鸟儿更多。

我先来到杂木林的山谷。这个河谷不是很长,夏天有溪水潺潺。第一场雪,并没有把小溪冰封。河谷两侧生长黄菠萝、桦树、杨树、拧劲子等树种。河谷有两个地方很宽敞。我选择两棵桦树之间做隐蔽处,因为我的白色装束和桦树接近。我铺上二尺见方的双层狗皮垫,坐在那里等待各种鸟儿光临河谷。

我看看手表,还差十几分钟九点。比昨天提前了四十多分钟。在这个河谷两侧,遇上好的天气,风和日丽,九点多到十点,杂木林里一片鸟鸣,是鸟儿一天里最活跃的时刻。

虽然阳光灿烂,树林却显得有点萧条。斑斑驳驳的雪斑,枯萎的老虎膀子草,除了几棵松树是青绿的,其它树木都是光秃秃的,看着没有什么情调,唯一星星落落的悬钩子叶子,红的亮眼,感觉像雪斑上燃烧的火焰。

我刚刚坐下来不久。就有一只啄木鸟飞到附近的一棵枯树干上开始工作。

安静地坐在树林里,等待和聆听鸟鸣,真是令人陶醉的事情。不知为什么,森林给我的感觉越来越好,也许是因为在这里独处的那些时光,真正远离了世俗,没有功名利禄,没有斤斤计较,独自拥有一份安静的领地,治愈烦恼。

这时,我就听见我身后不远处一只年轻的星鸦忽然叫起来,河谷下游传回隐隐约约的回应声。我不易察觉地转身,看见十几只星鸦落在河谷的宽敞处,这里阳光充足,比树林明亮而温度稍高一些。有的星鸦在喝水,有的在翻动河床上的落叶寻找食物。仔细观察,发现有两只分别落在河谷两岸的树枝上,应该是瞭望和警戒。

5。夜栖林场老屋

连续两天在同一片树林和河谷里转悠。收获还是很大。

归途看见了小啄木鸟,而且见到今年的第一只旋木雀,它下山了。

森林里几乎看不到太多的积雪。枯草泛黄。但毕竟季节到了,早晨的寒气还是很重。

由于寒冷和潮湿,地面和不流动的河流都结冰凌,只见到几只山鼠,它们大部分都窝在洞里,很少出来觅食。

鸟儿明显比半个月前少了很多。气温对森林里的动物活动规律影响很大。大山雀和沼泽山雀依然是森林里的活跃的鸟类,看见它们的概率极高。

下午,温度有所回升。今年的又是一个慢冷的秋天,连续三年,冬天来的都比较缓慢。记得六七十年代,在松江河读书时,一过中秋节,长白山的气温就非常低了。感觉现在的冬天比那个时候晚差不多一个月。应该是整个地球普遍气候变暖的原因吧。

在树林走着,今天有点心不在焉。昨天晚上,才感觉牙床溃疡,服用阿莫西林分散片和牛黄上清丸,晚上休息不好,头有点晕。

听见前面花栗鼠“咕噜噜、咕噜噜”圆润的鸣叫,在附近的两棵松树上仔细观察,没有发现它的踪迹。当我刚刚移动脚步,才发现它就在我身边那棵小松树上,它很敏捷地落地,像芭蕾舞演员那样轻盈,眨眼间就跃上另一棵高大的红松树,隐秘在树冠中。

这两天再来转转,看看它是不是冬眠。如果没有严重的生态影响和生命安危的影响,花栗鼠的活动领地应该在三五公里左右。去年在白西林场看见的花栗鼠,就一直生活在那片树林里。

今天有点不走运,一直没有出乎意料的鸟鸣出现。这可能和今天阳光不是很暖有关系。前行百十米,忽然听灰松鼠诡异的大叫,分不清是恐吓还是报警,声音有些异常,这时一只灰松鼠跳到离我不远的树枝上,匆匆朝这边看一眼,匆匆在窜到树的高处不见了,却又见两只灰松鼠,一只在地上极其快速地走着“z”型,另一只也是快速地在树枝间忽隐忽现,地上的松鼠走完“z”型后,飞快地钻过灌木丛不见了。而第一个上树的那只灰松鼠,此刻已经下树,在表演同样的“z”型走秀,很快又不见了。与此同时,看见一只灰林鸮从树林飞到附近的大杨树上。原来,今天的灰松鼠好像吃了豹子胆,竟然和灰林鸮斗智斗勇。也许,它们三个是一家人,或三兄弟,在机智地互相诱惑对手,让自己的其它家人得意安全。

也许林鸮是看见了我,才暂时离开角斗,飞到那棵大杨树上。但它好像并不太在意我,我试探地朝那棵大杨树移动,因为我想近距离地看看它,它竟然允许了。看见林鸮的机会不多。第一次认识它还是在胡冬林《山林笔记》的图片里。我在离大杨树八九米远处向树上仰望,它在离地越二十多米树干的树洞前蹲着与我对望。也许它也好奇我这个穿迷彩服的怪物,一直移动着头,用左右眼打量我。我想听听它的叫声,就故意吹了两声口哨。它一定觉得怪异,马上飞走了。

吃过晚饭,天已经黑了。我走出房间,看见整个林场亮灯的房子不过十户人家。林木禁伐后,开峰林场早就迁移到福南,这里荒废应该有二十多年了。现在只有护林防火员和包林地、种植木耳的人家住在这里。

我站在经常走的那道山坡山,想起童年林场春节灯火灿烂的情景。

那时候,林场过年,家家都会在大门前,挂一盏红灯笼。

 过年那几天,林场会多发几个小时的电。除夕之夜,一般会发电到凌晨两点。

 天一擦黑,家家的灯笼就亮了起来。有用照明电,也有蜡烛的灯笼。从家住的南坡向北山望去,闪着吉祥红光的灯笼,星罗棋布,就像一个个蒙上了衣罩的太阳,光线柔和的像雾,像云,散散点点地朦胧了半个山坡。

 我和邻家的玩伴,辛国亮,隔壁的乔世民,还有比我们小的小波,和我的弟弟们,就会在门前,提着小小的灯笼,开始放鞭炮。那时候的鞭炮,有一百响的,二百响的,五百响。我们把鞭炮拆开,一个个燃放。火药味随着爆炸声散开,感觉是一种浓浓的香味。也就是年的味道。

在几家邻居中,最讨人喜欢的大人是王俊山,他比较活跃,是林场的拖拉机手。我们几个小孩,会聚集到他家的院子里,他会放几个二踢脚给我们助兴。

辛国亮和我家只隔一条小路。他父亲高高的个子,大眼睛,大家都叫他辛大眼。他是个沉默寡言的。

在童年,和我一起玩的最多的就是辛国亮。他比我小两三岁。一般我去游泳啊抓蛤蟆呀,或去哪里哪玩,都带着他。

蓦然回首,才知光阴如风,转眼就是几十年。小学的同学中,已经有三位同学去世了。

6。䴙䴘

冬天,大部分松鼠、花栗鼠、棕背鼠即将隐秘与森了表面。但大森林一点都不寂寞,花尾榛鸡、乌鸦、松鸦、啄木鸟等越冬鸟类将成为森林的主角,而蓝大胆儿,大山雀、沼泽山雀一直都是森林常驻居民。夜晚的主角还有青鼬、猫头鹰和漂亮的紫貂。

今天,去一个河湾。夏天,我曾经在这个河湾看见一个鸭家族,一母带着六个孩子,它们就在积水潭的水边的灌丛下面觅食和玩耍。后来又看见的一个鸭群,还听见鹪鹩单调落寞的“喈喈喈”的叫声,很像一个失恋的粗壮的汉子在仰天长叹。它在一蓬杂木丛中裸露的一块石块上,英雄气短地叫了两声,漠然飞走。这里应该是它的新领地,天气降温,它从上游迁徒到这里。很多小鸟天生就有一种本能,在严冬临近的季节,会自然而然地向海拔低的符合人类居住的地方靠拢。在长期的生存发展中,鸟类学得更加聪明了。

虽然入冬,河流并没有结冰,只有河沿的浅水处有闪亮的冰碴。

我坐在树后,静静地等着。观鸟需要耐心,有时候三四个小时未必有收获。

为了写这篇散文《老家的鸟儿》,去过不同海拔的林带。杂木林、明、暗针叶林、阔叶林、混交林。作为出生在林区生长在林区的人,对长白山的了解竟然不如同学胡冬林的十分之一,他坚持数年里每一年都有七八个生活在森林里,观察各种动物植物,写了几百万字的观察日记,真是了不起,我是自愧不如。

想起胡冬林英年早逝,我眼睛湿润,心痛。他去世的头一天晚上,他还在微信里告诉他正在创作的长篇小说《熊冬眠树》。

这时,在小河上游,看到水面呼地划出三四道水滑线,几只水鸟紧贴水面飞行就挂着水面,翅尖儿也击打水面,像极了几艘小小的舰艇快速在水面划过,隐没在水草丛中。它们如此快速地潜伏起来,必定是遇到了某种潜在的危险。果然,一只鹰无声飞来,在树梢间飞了个半圆弧形,落在河边视野开阔的一棵枯树枝上,威严地看着水面。显然,那几只水鸟早就发现了从远处飞来的鹰,或是它们已经被鹰追逐到此避难。

我担心几只水鸟遭殃,故意发出响声,并走动几步。鹰迟疑一下,飞到里河面稍远的一棵大树的枯树杈上。它总是寻找视野开阔、居高临下的位置停落。它还在惦记那几只水鸟。一只鵟过来盘旋,那只鹰动了动翅膀,鵟发现了鹰,飞到刚才鹰第一次落的那棵大树上。鵟是鹰科鵟属的猛禽。鵟形似老鹰,尾不分叉,全身褐色,尾部稍淡。我能比较清晰地看到鵟两翅下各有一白色横斑。它常飞翔高空或栖止在高树梢,吃鼠类、昆虫和小哺乳动物,偶尔袭击鸟类,为农田益鸟。

鹰显然对鵟的到来不满意,它起飞绕开我飞了个迂回,重新落到树枝上。

我走出树丛,鹰与鵟几乎同时飞走。时间不久,几只水鸟从河边灌丛中出现,逆着鹰方向飞走。它们急于寻找安全地域,飞的很快,我看不清是什么鸟,看形状好像是几只䴙䴘。

我沿着河流往上游走几百米。在一处悬崖下的河湾处对岸静观。很幸运地看见几只䴙䴘,它们从河边向河中心浮游。我右侧的树干上,大斑啄木鸟开始有节奏地工作。䴙䴘个个都是游泳和潜水高手,它们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可以潜游很远。

忽然,水面上的䴙䴘群体起飞,集中消失在河边的灌丛里,远离,应该是刚才的那只鹰又回来了。它发现了我在河岸的存在,有点心不甘在河湾上空盘旋几秒钟,最后飞向北边。那边也有一条不大不小的河流。我知道这只鹰,今天是不会光顾这边了,它不会全天候盯守一个狭小的觅食区域。

7。斑鸫与松鼠

因秋天星鸦多了起来,有一次看见56只的一小群被一头鵟盯上,它们从从容容 仿佛商量好了一样,各自在树上,逐渐对鵟形成包围之势,其中有一只落地喝水,仿佛在拿自己当诱饵,总之他们毫不在意那只鵟狂,而且隐隐约约的远处,还有星鸦陆续飞来,这个季节大斑啄木鸟和星鸦都会集群觅食 榛鸡也是如此。

一上山就听见斑鸫的惊叫,看见他们乱飞,原来是那只蓝雀鹰在捕猎。有一瞬它短暂的落在我身边的树杈上盯着我看,然后打个旋飞走,飞向红松繁绿的中层树冠中,翅膀拍打在树杈上发出扑棱棱声响,这个粗心的家伙,接着看到了他的鹰巢,有两天还听到了它的叫声,极为响亮,圆润好听。

没走多远,看见树上毛茸茸的长尾巴,就知道是松鼠了。松鼠是寒温带针叶林和混交林中的典型代表动物。四肢强健,趾(zhǐ)有锐爪,爪端呈钩状,体态修长而轻盈。

早就知道松鼠有主巢和副巢,却一直没有看见过。今天极幸运,看见松鼠在三根大树杈中间副巢,主巢在另一棵大枯树的树洞里。

再次听到黑斑啄木鸟号角般明亮高亢的“嗯歌嗯歌”的鸣叫。

斑鸫遇见鹰雀时的叫声极其短促,“嘎嘎嘎”与“啾啾啾”轮换使用,一只未能破解斑鸫两种叫声的含义,也许“嘎嘎嘎”是向同班报警,而“啾啾啾”则是提示方向或暗示自身的隐藏处。

斑鸫主要栖息与桦木林、白杨林和林缘灌丛地带。见过它在树枝上的鸟巢,巢呈水杯状,直径约13cm左右,主要由细树枝、枯草茎、草叶、苔藓等构成,内壁糊有泥土。去年,还发现了斑鸫在悬崖边营巢。

倾听鸟音,如听最美的音乐会。音乐的起源,是不是从学鸟鸣开始的呢?

8。狍子与寒号鸟

先是听到一只小鹪鹩在我头顶的树冠里“铃铃铃”地轻鸣,很像一个羞涩的女童的叫声。

鹪鹩鸟体长约10cm的小鸟,是一种鸣叫声清脆、响亮的小鸟,以昆虫、蜘蛛为食。刚才那只鹪鹩应该刚刚出巢,还没有打起精神歌唱吧,所以声音不是那么清亮。

树冠太密,根本看不见娇小玲珑的小鹪鹩。

突然听到一声类似恶狗样叫声,闷声闷气,吓了我一跳,几十米开外的一片树窠里哗哗响,好像有人在摇动灌木丛,又好像有什么动物在灌木丛奔跑,接着又是几声叫,真像狗吠,又不像,狗吠的“汪汪汪”声的隔音比较清晰,而这几声叫声有点含糊不清。是什么呢?我宁心静气地观察着,发现是两个比狗高出很多的动物站在一棵树下看着我,仔细看去,我差点笑了,原来是傻狍子。接着,又从灌木丛走出两只狍子,四只狍子几乎是并排站在一起张望我。

长白山人给狍子起的绰号“傻狍子”,是因为狍子相对比其它动物憨厚,憨厚到有点迟钝的状态。所以被人类捕捉的概率比较高。是森林里比较不幸的动物之一。长白山森林里的狍子数量锐减。早些年间的民谣说的“棒打狍子瓢挎鱼”,说明那时候狍子几乎随处可见。听很多老猎手说过,过去的冬天,早晨起来起自行车沿公路打狍子,幸运的时候一个上午就能打到三四只狍子。去年,早晨在集市上,就看见有人卖狍子肉。买了二斤,回来让老妈给做汆丸子吃。

这些年,有人春节送人一只完整的狍子,是一个大礼了。因为狍子越来越少。

不过,这三年,我总是在森林能见到狍子就。前年十二月,在前川林场的树林里,曾经目睹狍子撒尿,它在雪地上尿出一个雪洞,一泡尿都尿在洞里,雪洞四周竟然没有尿滴。

离开狍子继续在树林里缓慢前行。看见了黑头腊子和灰腹灰雀和大灰伯劳。

中午,在林中的倒木上吃午饭,看见了羽毛红艳艳的长尾雀,听到了金翅雀和啄木鸟的叫声。在鸟儿的鸣叫中慢慢吃饭,享受森林音乐午餐,真是惬意。

回来的路上发现一个鹰巢,鹰巢建在高大的红松树接近冠顶部的侧枝上,目测感觉不是很大,也许是离地太高,目测物会变小。

林中多处看见松鼠的脚印,还有它们打开自己的地下“仓库”,掏出埋藏坚果的痕迹,一天都没有看见松鼠。却在黄昏前看见了寒号鸟。当时,我正想靠一棵树小解,忽然看见临近四米多远的一棵树根处冒出一只寒号鸟,眨眼顺树干滑翔至树上。

“寒号鸟”其实并不是鸟,而是一种啮齿动物,学名鼯鼠,它的前后肢之间有宽宽的皮膜,可以从树上向下轻快地滑翔。以清晨和黄昏时活动频繁。白天隐匿巢内睡觉,傍晚出巢,从洞口滑翔至树上觅食。

陶宗仪的《南村辍耕录》卷十五[3]。该篇记载:“五台山有鸟、名寒号虫,四足,有肉翅,不能飞。其粪即五灵脂。当盛暑时,文采绚烂,乃自鸣曰:‘凤凰不如我。’比至深冬严寒之际,毛羽脱落,索然如雏,遂自鸣曰:‘得过且过。’”

后人根据此故事引申出了“得过且过”这一成语,用来形容胸无大志、没有长远打算;也指工作敷衍了事,不负责。

许多人不知道,鼯鼠素有“千里觅食一处屙”的习性,即不管到多远的地方觅食,大小便总是回来排泄在一个不居住的固定洞穴内。

动物总是有超人类的敏感,在我一动不动的情况下,这只鼯鼠还是发现了我的存在,它快速下树,很快去了远处。

9。褐河乌

今天上午,一直沿着河谷在跟踪一只年轻的褐河乌。途中,听见大山雀的歌鸣。

现在是二月中旬,长白山依然天寒地冻,但年轻的褐河乌已经迫不及待地用美妙的歌声求偶了。

这只“年轻王子”就在这一带大声歌唱。尽管它发现了我在关注和跟踪它,它有戒备,却又不怎么担心我的存在。

这条森林里的小河,上游和下游都封冻了。但在这一段五百米多长的流段却流水潺潺。昨天,试试水温,不是很凉,小河应该在这个地方有温泉水融入。可能在小河流的中心位置。在暖水流的下游,也看见了几只褐河乌,但我选定这个“年轻王子”观察。

今天才注意到,褐河乌几次在河对岸石崖下面的那块大石头歌唱,那块石头应该是聪明的褐河乌选的歌唱台,那热烈激情的歌唱,石崖起到了拢音与共鸣的作用,我在对岸都能感受到那高音嘹亮,相信能传出很远。

昨天今天它一直在唱,我却没有看见有雌鸟来回应。也许附近褐河乌太少了吧。但没有想到的时候,我隔一天再来此处,发现已经有两对褐河乌在这一带活动了。年轻的王子也有了称心如意的伴侣。

我终于看见石崖的石头缝里褐河乌的一个主巢。在主巢不远处有它的伪巢,主巢的那个单身一只在伪巢附近蹦来跑去,给人的感觉那里就是它的主巢。其实,它在打马虎眼,以假乱真。

10。鸟类的爱情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的诗句,让鸳鸯自此一句成名,获得忠贞的美名。成为爱情鸟的典范。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人类总是把美好爱情的愿望寄托在美丽鸟儿身上。鸳鸯、相思鸟、天鹅都是被人津津乐道的爱情典范。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羽毛鲜艳、美丽好看。被文人骚客写成诗文来歌颂隽永的爱情象征。

曾经有个农民给我讲述了两只小燕爱情故事。一对燕子十分恩爱,然而,有一只小燕子却突然受了伤,掉在离他家不远处的草地上,小燕子看到自己的爱人已经动弹不得,它无数次试图用自己柔弱的翅膀将其扶起,可是都没有成功,因为那只燕子伤勢严重,奄奄一息。于是,它朝着受伤的小燕子唧唧唧唧叫了几声,便飞向了远方。时间不长,那只飞走的小燕子又出现在那只受伤的小燕子身旁,它为受伤的小燕子觅来了食物,喂受伤的燕子,受伤的燕子已经不能进食,它一次次喂受伤的燕子,都没有成功,它焦急地围着爱人不停地呼唤,接着又去觅食,等它再次回来的时候,受伤的燕子已经死去。它不相信爱人就这样离它而去,还是还是围着爱人身边叫着,不时动动死去爱人的羽毛,还试图往爱人嘴里送食物。

就这样,它守在爱人身边两天两夜,感觉爱人真的离它走了,它悲切的望着它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哀鸣,好像是一声声痛哭的召唤。它摇动起自己柔弱的翅膀,试图将自己的爱人扶起来,一起再回到那美丽的天空,一起在蓝天振翅高飞,一起经历风雨,一起同出同栖患难与共。它明明知道这样的努力是徒劳的,可是还是不想放弃,抱有渺茫的希望,一次次的重复着想扶起爱人一起飞起的愿望,做着自己的努力。但是,它的努力并没有感动上帝,它心爱的人没有回应它的努力。它知道爱人真的不会再与它相依相偎、风雨同舟了,它发出如哭如泣的哀鸣,最后哭哑了嗓子,哭没有了力气,就哀伤地静静地守候在爱人身边,就这样一直默默地守候着,最后与爱人一起去了天堂。

鸟类虽无信誓旦旦的海誓山盟,却也心心相印相濡以沫。虽无华丽的甜言蜜语,却相敬相爱、不离不弃。而我们人类呢?世俗间演绎那么多的分分合合、悲欢离合,无颜面对燕子的深情。

也许,最好的爱情,最真的爱情,不需要山盟海誓,也无需太多的甜言蜜语,也无需多少钱财和多少房产,而是对方能给自己多少责任、多少宠爱和多少温暖。最深情的爱情,就是心灵里永远的不离不弃,生活里的相濡以沫。

以貌取人是人类的一个恶习。人们不怎么喜欢乌鸦,因为它长的没有鸳鸯、天鹅那么美丽。其实,乌鸦才是人类应该学习的爱情鸟。

如果你知道乌鸦是鸟类里比较聪明的鸟儿,你对乌鸦的偏见会改变。

乌鸦们能够根据容器的形状准确判断所需食物的位置和体积,”乌鸦喝水”的故事反映了其思维的巧妙。

莱菲伯弗尔的研究发现,世界上最聪明的鸟可能并非你我想象中的、可以学舌的鹦鹉,而是普普通通的乌鸦。不要对此大惊小怪,乌鸦很具创新性,它们甚至可以“制造工具”完成各类任务。在乌鸦当中,智商最高的要属日本乌鸦。在日本一所大学附近的十字路口,经常有乌鸦等待红灯的到来。红灯亮时,乌鸦飞到地面上,把胡桃放到停在路上的车轮胎下。等交通指示灯变成绿灯,车子把胡桃碾碎,乌鸦们赶紧再次飞到地面上美餐。

在奥托·科勒研究所工作的库尔特·西曼研究鸟类计数能力,在一次实验中他给一只寒鸦看一张标有5个点的小卡片,根据乌鸦的学习和计数能力它应该正确数出5粒麦粒:将一排盖着盖儿的小盒子依次打开,把里面的麦粒啄出来,啄够5粒后离开。这次实验中寒鸦在第一只盒子里找到一粒,第二只盒子里找到两粒,第三只盒子里又找到一粒。但是它数错了数目准备离开。在西曼已经记录“错误”之后,寒鸦又回到了盒子跟前,整个重复了一遍实验过程。

根据各个行为生物学家的无数次实验可以证实乌鸦是可以数数到7的,其他个别几种鸟类也可以。这足以证实这种鸟的智力。如果以同样的方法叫人计数:给你一些没有规律杂乱排列的点,禁止去数而是去看。可以肯定人类也只能准确的识别7以下的数目。

牛津大学的科学家在2005年1月13日出版的《自然》杂志上报告说,他们在鸟笼中喂养了4只年幼的新苏格兰乌鸦。等乌鸦长大后,他们将乌鸦放入动物园的大型鸟舍中。鸟舍里有许多小树枝,还有一些食物藏在岩石的缝隙里。科学家向其中两只乌鸦演示了如何用树枝从岩石缝隙中获取食物,却没有向另外两只进行类似的“技能培训”。结果证明,受过培训和未经培训的乌鸦都能熟练地将小树枝简单加工后,从岩石缝隙中“挖掘”食物。

乌鸦不仅聪明,还是名副其实的爱情鸟。

1972年,我还在松江河读书。记得有一次,傍晚时分我回开峰林场,在河边的树上,看见了一幕令我终身难忘的情形。树杈上落着一只患病的乌鸦,它已经病入膏肓,不能飞翔。在它的旁边,一只乌鸦守着它。站它对着那只患病的乌鸦焦急地叫着,叫声充满了悲凉。

第二天,我又去看望乌鸦,看看它是否康复,方向患病的乌鸦已经死去。

那只乌鸦伸出脚爪,一下一下地去拨动死了的乌鸦,一边拨动一边更加焦急地叫唤起来,似乎在说:“起来啊!起来啊!太阳出来了,我们该去喝水了!”

看见那爱人没有动静,乌鸦更加着急,不仅用脚爪拨动,翅膀也不停扑棱,叫声更加凄凉,充满了悲切。一不小心,死去的乌鸦掉下来,那只乌鸦赶紧叼住对方的羽毛往上拉,怕爱人会摔到石头上,无奈它的力气太小,两只乌鸦同时落在石头上。活着的乌鸦不停地对呼唤着爱人,还用爪子抚摸爱人的羽毛。

我看见一只狗朝乌鸦靠近,乌鸦离开对着小狗不停地叫着,并张开翅膀护住爱人。我怕小狗伤到乌鸦,赶紧撵走了小狗,我走向前,乌鸦不情愿地飞上树。我把死去的乌鸦在不远处的树林埋葬,那只乌鸦一只在空中跟踪我。等我埋好了乌鸦,在不远处看见那只乌鸦落在坟墓上,哀伤地叫着扒坟墓上的土。我不得不用几块大石头护住坟墓。

后来的两天,我看见那只乌鸦,一只站在坟墓上,不吃不喝,且不停地鸣叫,它的叫声里充满了伤感。我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下来。在后来,那只乌鸦绝食死在了爱人的坟墓前,依然保持着它生前呼唤爱人的那个姿势。

多少年后 每当想起这对乌鸦,我都感慨万千,感情这么好的乌鸦夫妻,如果两个双双活着,便是晴空万里。对乌鸦而言,爱情没有什么借口,彼此就是对方的全部,你不快乐,我就不焕颜,你就是我的全部和唯一。

乌鸦做到了“你若不离不弃,我便生死相依。”

11。“魔界”日出与鹰

 五年前退休,有了可以支配时间的自由。我就经常回二道白河陪老母亲。二道白河是长白山北坡下的一个小镇。有两条河流迂回镇区,所以取名为二道白河。河流在小镇形成两个人工湖,使小镇有了水乡的特色,颇有欧洲建筑风格的楼房若隐若现在湖畔的林荫中,梦幻一般的画面。栖息在一座美丽意境山峰下的小镇,会有怎样的意境和惬意。二道白河海拔高度达到了800米,所以这里的冬天是冰雪的世界,而夏天却也格外凉爽。一年四季都有属于自己的美丽风景。

去年六月底,我陪一个画家去了被摄影人称为“魔界”的地方。弟弟开车送我和朋友。

约二十分钟后,我们来到距离二道白河镇郊外约五公里左右红丰村。放眼看二百余户的村落,感觉没有任何“梦幻”之处。弟弟引领我们住在金大爷家的农家院。金大爷七十二岁,除了有点驼背,身体没有大毛病,为人热情好爽。

吃过午饭,弟弟回二道白河,我们去“魔界”景区踏查。魔界景区位于203省道红丰村路口向南约2公里的地方。初见魔界,第一眼看到所谓的魔界,不过是水沟,枯树、杂草、河流。细致了解后,才知道魔界的魅力。

眼前这条小河,是一股来自长白山天池里流泻而出的温泉水,形成的一条即使是冰天雪地的冬天也是常年不结冰的小河流--奶头河。由于河多泉眼,水温常年保持在2-4度,河水常年不冻、氤氲缭绕。

逗留景区的期间,我和画家各取所好,我在奶头河边听鸟声,他在素描什么。

晚上。吃这金大爷做的鲇鱼炖豆腐、豆角土豆炖排骨,玉米面大饼子,喝着米酒,满足而惬意。

次日下雨,披雨衣看魔界。一片雾气下,除了朦朦胧胧,没有另类体会。直到第三次观日出,才发现魔界之美,幽远梦幻。感触最深是冬季我一人二次重返魔界。那个早晨,气温达零下25摄氏度以下,魔界出现雾凇和冰挂奇观。

我看见日出那一刻,水面的枯藤老树、岸边的雾淞、早起的鸟儿、农夫与牛爬犁、屋顶的炊烟与喷薄而出的红日和蒸腾飘渺的雾气交融在一起,共同绘出一幅梦幻画面,人间烟火的早晨,置身其中,在虚幻中,又真切感受了人间烟火的韵味。

 魔界最迷人的时刻,应该是日出时第一缕冬日暖阳,亲昵地抚摸沉睡中的童话般的冰雪世界。咕咕流淌的奶头河水宛如沸腾的开水 一路带着蒸汽缓缓流过,轻轻吟唱着雪域晨曲,蒸汽掠过各种树木和灌丛,就凝成雾凇和树挂,因为魔界没有任何现代建筑的痕迹,仿佛千年万年的远古时代,魔界就是这个模样,从没有改变。

为什么一看见这样的景色,总会联想到远古呢?为什么称之为“魔界”呢?我认真地与欣赏中思考着答案。我想,应该是有一条经年不息的奶头河,在如此寒冷却不结冰的神奇到河水里,有一片不知存在了多少年,虽死犹生,不肯倒下,与岁月挣扎中挺立的枯枝树干,它们虽已枯死,但更像灵魂不灭的沉睡中的形态奇异的古老精灵,在水面飘过的蒸汽形成的云雾中,若隐若现,时有时无,神秘而肃穆,庄严而悲壮。

连续三个早晨,我都早早来到魔界。沉浸在魔界带给我的心灵震撼和心灵感应。我看见,每天的早上,河边村落炊烟袅袅,鸡鸣狗吠,朝阳从白云峰升起,第一缕冬日暖阳照亮苍茫林海的那个瞬间,我仿佛感觉到,沉睡在严寒冰河中的这群如同化石一样诡异的宁死不屈的古老精灵,就复苏在霞光祥云中,不卑不亢地向人们展示其顽强的存在,让人感觉这一刻如此圣神,是属于它们的不灭灵魂到涅槃重生。就在这一刻,我眼前就会出现烽火硝烟中白桦林里抗联战士浴血奋战身影,我听见“大刀向鬼子们头上砍去”呐喊响彻云霄。

偶尔,我看见有两只麦加蓝儿落到枯枝上,像游走的灵魂。它们九月就会南迁。

日出时的魔界,光线是最美的,此刻的太阳光线富有激情,带着棱角和慈悲倾泻下来,安慰所有的悲欢离合。冰河世界,马鹿初醒,狐狸抬头,猫头鹰回巢,冷暖光色,明暗交错,雾气缭绕,仙风道骨的古树精灵,在晨曦暖阳的背景中不停变换,神秘莫测,与诡异中透出清晰,在清晰中透出朦胧,在朦胧里带人进入时间的隧道。

当我久久带着敬畏凝视着河水里那些不屈的躯干,灵魂里就会隐约能从无边无际的意念星空里,感受到它们的闪光与存在。

突然,不知道从那个方向飞来一只鹰落在高高的枯树上。让这个早晨充满了力量与活力。它没有在这里停留很久,很快飞起去了远方。从它飞行的速度,我知道它是一只年轻的鹰,它的翅膀煽动有力,活力四射,滑翔时还做着左右颠簸的样子,就像飞机遇到气流引起的颠簸。

这个早晨,最大的收获,就是让我懂得了日出日落的含义。

 日出日落,是太阳每天最灿烂的两个时刻,日出是是生命激情的血脉喷张,日落是生命老骥伏枥的希望。它们就在冷暖光色的流年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顽强地张扬着生命的活力,与从不厌倦中等待着涅槃重生的那一天。

(山居笔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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