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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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继续往树林深处走去。那里有更多的鸟鸣声传过来。
你一定会这样想，夏日，在绿荫遮蔽的树林里漫步，与鸟语花香的环境里度时光，一定是轻松愉快的。
你只说对了一半，愉快是真实的，但不一定就是轻松的。在森林漫步，看似游山玩水，实则需要付出一些艰辛的。当然，这艰辛肯定没有出苦力那么累，原因是你可以不受约束地自由休息。
我现在就要去穿越一片灌木丛，才能走到那片传来鸟歌唱的树林。虽然我可以从山坡那边稀疏的树林绕过去，但需要多消耗半个小时。所以我还是选择穿越眼前的这片浓密的灌木丛。这是一片由落叶小乔木与灌木形成的低矮的树林，没有高大的树木，但草木茂盛，灌木的枝条与杂草混生在一起，编织出篱笆一样的矮树屏障。
我用一根手腕粗的木棍开路，每前进一两步，就要停下来去拨开前面的灌木丛，拨不开的地方就挥木根砸向灌木丛，生硬地开辟出一条小路。用目棍开路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提前看清楚灌木丛里是不是隐藏着蛇类。
我看见灌木丛里生长三花龙胆草，还有刚刚开花的兴安獐牙菜，它的蓝紫色的花冠很好看。连钱草混生在期间，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早本植物，它们互相混生在一起，就像一个百草园。
穿越不同的灌木丛是漫步森林里经常发生的事情。有时，我会走在阴暗的或杂草丛生的草地上，有时会攀登高矮不同的山丘，有时为了追踪一只小鸟，慌不择路地在树林里奔跑。手背和脸颊经常被荆棘刮出痕迹。
冬天在树林里容易寻找到易走的路线，因为大雪覆盖了草地，只要雪层厚实坚硬，你就可以走在雪被上，无形中就避开了灌木丛的纠缠。但到了山谷或山坡下面的边缘，要警惕掉进雪窝里，风把雪填平了沟壑，看似平坦，却是深深的雪谷，一人多深的雪谷比比皆是，不小心就陷入到雪窝里。还好，掉进这样的雪谷雪沟里，成年人是能爬出来的，不会有生命危险。
穿过这片灌木丛，我脑门已经出汗了。我小憩片刻，抓紧朝阔叶林走去。刚刚进阔叶林也就三四十米，就听见三宝鸟的鸣叫。三宝鸟是树栖鸟，也是长白山的夏候鸟，它的鸣叫很单调，但很响亮，在森林能传出很远。
如果你想目睹三宝鸟的容颜，你可以寻声悄悄靠近它，三宝鸟有个习惯，它经常在一棵树上久栖不离。只要你别惊动它，你就一定能看见它。
本想靠近三宝鸟，但我被另一种鸟鸣所吸引。它来自我的右边那片树林。我感觉这鸣叫很陌生，我想探个究竟。我蹑手蹑脚靠近右边的树林。途中，绕过几株一米多高的苦参，它的花冠淡黄色。在林中见到苦参有点意外，它多生于干燥的山坡、荒地、河边、沟沟壑壑。
我终于找到那陌生鸟鸣的林中，在灌木丛中看见几只灰黑色的小鸟，它的上体和头部及颈侧面灰褐色，头顶各羽中央编织以灰黑色，眼周有一圈比较明显的白羽，尾羽黑褐色，下体白色。这真是我在长白山第一次看见的陌生鸟儿，我兴奋地隐蔽在树后悄悄观察它们。
我翻阅手机鸟图片，初步判断它们是北灰雀。网上有关北灰雀的资料不多。这个下午，我一只观察它们。有一阵它们离开了这片树林，我不知道它们去了哪里。我守株待兔等在这里，借机去认真查看了那几株苦参。苦参有很多别名，地槐、苦骨、好汉枝、地槐根子、山槐根子。大家应该都知道，苦参的根是一位中药。我抠出一节苦参根，放嘴里咀嚼，味苦，想起良药苦口这句话。我一边咀嚼苦参根一边观察它的花朵。它的总状花序顶生，花朵密生，好像多胞胎，花梗有绒毛，钟形的花萼有五六毫米，也有短毛毛。
北灰雀还没有回来，我索性把苦参观察在细致一些。作为落叶小灌木，它的茎直立，多分枝，茎上部分稍有毛，奇数羽状复叶，互生，叶把及叶轴有毛，小叶子多为卵形，或披针行。在这里啰嗦几句，植物的奇数羽状复叶就是单数的羽状复叶，也就是总叶柄端着生一个小叶，而小叶的数量是单数。羽状复叶是复叶的一种，小叶在总柄上成羽毛状排列的复叶。如顶端有一片小叶称为奇数复叶，我们经常看见的有胡桃、槐树等。如果顶端有二片小叶称为偶数羽状复叶，最常见的就是皂荚。我也是从工具书上一点点知道这些植物常识的。
我重新回到树下的隐蔽处，等待北灰雀。也不知道它们是否能回来。空等的事情也会经常发生。想在森林观察某种鸟儿，需要有极好的耐心，着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一只啄木鸟飞来又很快飞走了。也许它早有目标。我一边记录对苦参的观察记录，这才觉得嘴里有苦味。我喝了几口水，继续写文字，偶尔看看天空和远方，觉得自己是一个很痴情的人，愿意花几个小时等待心仪的情人。
这是一个有云但天气晴朗的下午。蔚蓝的天空的飘逸着几朵淡白色的云朵，好像在一个大大的篮子里装了几团白白的棉絮。我视野对面的森林和山峦重叠，在云影的遮蔽中变换着不同光谱，在凸起的光滑岩石上体现的更明显。
还好，北灰雀在三点过一刻回来了，而且是六七只之多。我隐蔽的好，它们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我发现它们喜欢在灌木丛活动，安静的时候栖息在树枝上，有时候长时间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但当有昆虫出现在附近，仿佛睡觉的北灰雀会突然发动进攻，在空中就把猎物捕获。原来，它们有时候也是守株待兔的潜伏者，制造安静的假象等待猎物。好聪明的鸟儿呢。
返途的路上心情很好，一边走一边笨拙地吹着口哨。今天的收获满满，感觉右兜装的是苦参，左兜装的是北灰雀，满载而归的心情就像蔚蓝的天空，明媚而透亮。在就要靠近公路的时候，一群灰鹡鸰从空中鸣叫着飞过我头顶，我高兴地对着它们喊了两声。
心若明媚，快乐有时就这样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