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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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河谷传来带有溪流韵味的鸟鸣，这是褐河乌送来的早晨的祝福。我在长白山南坡、西坡都见过褐河乌。
褐河乌是河谷鸟类里最朴素的鸟儿，它从来没有华丽的外衣，全身几乎都是朱古力褐黑色，只有眼圈点缀一点白色，如果它在河中石头上不动，你以为它就是一块褐黑色的礁石。
我们不能以貌取人。相貌平庸的褐河乌也是非常出色的歌者，它的歌犹如一个阅历丰富的人在山谷仰天长叹发出的长啸，声音浑厚且清脆响亮，在河谷传出很远，余音袅袅，经久不息。
我来到河谷深处，离褐河乌歌唱的声源地越来越近。河对岸生长着几棵风箱果灌木，隐约能看见它们的药紫色的花。有某种昆虫在附近鸣叫，声音有点慵懒，好像一个刚刚睡醒的人在自言自语着什么。又像低音的摇篮曲，让人产生昏昏欲睡的感觉。听这声音让我莫名其妙地担心，感觉那只睡非睡的昆虫很可能会从树叶或灌木枝头，一不小心就能掉下去。我在睡意朦胧时就经常产生莫名其妙的堕落感。而大脑非常清醒的时候，从没有感觉自己在世俗里有什么堕落行为，虽然我并不高尚。
再前行了二十几米，河流在山崖边拐弯，河流出现了一段较为湍急的河段，河中有几块石头，激起水流哗哗声。一只褐河乌站在其中的一块石头上，刚才听到的声音应该就是它发出的。这是一只雄褐河乌，它的身体比麻雀大一倍多。在情人眼里，它是飞凡的英雄，它的能力不像苍鹰在蓝天，而是在浅水河的激流中。
它的外观给人的感觉的确很平凡。如果你真正了解和观察过它，你会改变自己对它的评价。褐河乌看似体态臃肿，在水中却非常的灵活，像极了游泳健将，在水中潜泳的能力不比绿头鸭逊色。我曾经多次目睹它扎入水中潜行，最长时间达三十多秒。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冬季。在寒葱沟上游的不冻河，我看见褐河乌迎风而站，不时扎入寒水里捕食。动作干净利索。有时会在石头上向苍天长啸。英雄气概贯山河。平凡而不卑微是褐河乌身上最朴素的品质。它让我想起胡冬林，褐河乌是他非常熟悉的老朋友了。寒葱沟也是胡冬林经常观察鸟类和其它动物的地方之一。
在褐河乌浅水的瞬间，我往前移动了几米，躲在灌木丛后面。褐河乌几次潜水捕食之后，就在石头上歌唱起来。岸边有几只山鹡鸰在迎合褐河乌的歌声。两只蝴蝶在我附近的草丛上翩翩起舞。我深深地叹息一声，感叹胡冬林的英年早逝。
在夕阳西下之前，我在林中徘徊很久。高大的杨树在阳光下低调地沉默着，就像《低吟的荒野》的作者奥尔森在长时间凝视荒野。而几棵年轻的白桦，则以生机盎然地姿态沐浴着阳光，在神圣的时光里彰显生命的活力。
我站在林中的一处高点，远望黄昏里的大自然，这是森林最美妙的时刻之一。暮色初染树木和草地，为它们披上了柔和的光的外衣，而草地上流动是着霞光，野花显得比早晨还艳丽。几声黑枕黄鹂的鸣叫打破了黄昏的宁静，接着它就欢快地唱起了黄昏曲，很快有沼泽山雀加入了合唱，还有羞涩的短翅树莺也在我附近的灌木丛里轻轻吟唱。我深深感受到了森林的博爱与神奇，为自己能有机会在神秘的大自然里感受如此美好的时光而庆幸。
这时候，我很想自己也做一只小鸟，加入到鸟儿的大合唱里，感受生命的快乐与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