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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相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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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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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儿唤醒的早春二月


我走进美人松林时,时间才刚刚八点十五分钟。我听着脚步踩出的“嘎吱嘎吱”的声音慢慢走在林中。我们习惯说早春二月,在南方已是莺飞草长,而在长白山地区依然是白雪皑皑,寒风凛冽。

无人踩踏的林中白雪,像一首无人阅读的诗,白的寂寞而纯洁,我都有点不忍心去践踏它纯净与安逸。我的脚步轻轻落在它柔软的表层上面,试图感知它下面的内涵与韵律。在我心里,所有纯净的物体与生命,都有某种我们看不见的品质藏在内心,那是神圣灵魂的一部分。

早晨七点五十去小镇医院做核算检测。我从北京回来,社区要求我每三天做一次核算检测,共做五次,今天是最后一次。临时检测点在医院外临时搭建的简易平房,有五六个人在门外站排等候检测。做检测的两名女医护人员说话慢声细语,态度、服务很好,如果所以服务业的工作人员都像她们两位该有多好。

检测后我直接打车到雕塑公园那片美人松林。因为这两天气温比较低,只到雕塑公园和野鸭湖走走,不曾到美人松林漫步。

选择从公路上直接进树林,目的是在无人走过的林中雪地上留下一行自己的脚印。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只是喜欢走别人没有走过的路。其实,每一次林中漫步,都已经在自己的光阴里留下了足迹,只是我们不能从流逝的光阴里回望自己的足印。

林中很安静,像一幅淡墨风景画,没有风,树木似乎不肯走出梦境,安安静静地伫立在早晨的阳光下。林中一路竟然没有遇见任何精灵,让我有点失落。这片美人松林在夏季鸟儿也不多,可能离居民区太近了,林中树木也过于单一。当我想从美人松林直接下到雕塑公园的湖边,我的脚步突然惊飞了一只山鸟,它没有飞远,落到我左边几十米外的美人松树上。我想,它应该是留鸟沼泽山雀吧?奇怪的是它受骚扰后竟然没有发出鸣叫。

不管是什么鸟儿,在林在能遇见鸟儿,对我来说都是生活的节日。因为我今年要完成《山居笔记》的《99次探访生命》系列,这个系列就是要写长白山的九九种鸟儿。去年写的三百余篇作品里,写了近四十种鸟儿,今年目标是去森林认识六十种鸟儿。

最近,我在通过长白山管委会文联申报《中国作家协会定点深入生活项目》,在申报项目的价值和意义中我写到:“自然文学有一个使命,那就是从万物共生的大自然中寻找人类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模式,或者说是人类在逐步认识大自然的过程中探索和蕴育与万物共生的智慧与达观境界。

地球所有的生命都与大自然息息相关。我们从《低吟的荒野》、《瓦尔登湖》、《活山》、《醒来的森林》、《大自然的日历》等自然文学作品中,都能感受到自然文学都在主张现代文明应当重新唤起人类对自然的亲情,人类与整个生态体系的联系,并试图从中找到一种平衡、和谐、相互依存的生活方式,呼吁和引导人们从人类之间的互爱,扩容到包容万物的慈爱境界,那才是人类博爱的整个世界。

大自然不是人类独有的资源,但人类却属于大自然。爱大自然就是爱人类,爱万物就是爱人类,如果这种爱成立并成为一种人类信仰,那将对社会及人类未来的发展都将起到方向性的作用。

自然文学的创作目的就是在呼唤这种信仰的出现与建立,让读者在感受自然和生命之美的同时,品味不同生命的美好,万物共生的意义,由人间的自爱亲情延伸对自然对万物的热爱。

我选择长白山作为自然文学的创作基地,是因为白山是“人与生物圈”、“人与地理圈”、“物种基因库”、“自然博物馆”。

长白山垂直分布的各类森林形成了几个不同的“生物圈”,为数千种鲜活的生命提供着孕育、成长、生存、竞争甚至是演绎消亡的场所,在这里你能看到不同物种的进化史。

长白山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你能在短短几十公里内这样有限的地域 可以领略到跨越几千公里的森林和生命。它是浓缩的了的独特的“生物圈”,也是大自然的博物馆。

如果你走过长白山的不同林带,你就会发现,长白山地势高低悬殊,地貌、气候、土壤、植被等与平原地区、一般山地明显不同,这些因素相互联系,又相互影响与制约,从山下到山顶很有规律地垂直分布着几千公里范围才能见到的森林景观,这是大自然最神奇之处。

长白山野生动植物资源十分丰富,已发现有野生动物1586种、野生植物2639种,是欧亚大陆北半部最具有代表性的典型自然综合体,拥有世界上最完好、最典型的森林生态系统。据调查统计,长白山区域内苔藓类植物200余种,蕨类植物80余种,种植植物1200余种,昆虫1000余种,鱼类20余种,哺乳类40余种,河流底栖动物180余种。长白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有长白松、东北红豆杉、中华秋沙鸭等代表物种。

长白山是地球上少有的“物种基因库”和自然博物馆。写长白山题材的自然文学非常有意义。

胡冬林是第一个长白山地域性自然文学作家,他为读者提供了他的心血之作《山林笔记》和他其它几篇作品集。我向他学习和致敬。”

 能否得到中国作家协会项目扶持,并不能影响我漫步长白山森林的热情,因为漫步森林已经成为我的生活的常态。我有一份功名利禄不能左右的热情,那就是探访森林里的生命。我生命的快乐就在其中。

我这样想着,小心翼翼地向那只鸟儿落脚的美人松树靠过去,无奈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清脆的“咔擦”声音,还是惊到了那只鸟儿,它又飞往前方的树林,我只好放弃了追踪,直接来到湖边的第四写作驿站。这个凉亭在冬天很落寞,长椅上落满了残雪,亭中的三棵枯树依然保持着它一如既往的姿态,那是带有庄严的挺立与傲然,就像生命里蕴含的只能去感知的骨气。冰封的人工湖没有生命的痕迹,对岸的雕塑公园里也不见游人,我的视野里一片明媚也一片寂然。

我站在凉亭一角点燃一只烟慢慢吸着,看着不远处的玻璃栈道顶端和天空若有所思。昨天晚上突然接到东岗老乡宿光明的电话,晚上要与我作家班的同学艾贵生一起聚聚。艾贵生给我的印象一直是一位安静的诗人,文质彬彬、说话慢条斯理,在作家班两年时光里,我从没有听见过他高声高语,和任何同学都没有过情绪过激的行为,与同学们相处的都很友好。我喜欢简单的人,简单不等于没有内涵和思想。对城府很深的人我都敬而远之。

艾贵生和宿光明开车到依水小区接我。我很兴奋,期待这个见面有半年了,还是宿光明牵的线。三步并两步匆匆下楼,见楼头对面有一辆黑色轿车,看见宿光明从副驾驶位置下来,我们握手寒暄两句,艾贵生从另一个车门走下来,我们在车尾处握手寒暄和凝视彼此。松开手,彼此隔一尺多距离再次互相凝视,老同学说谁能想到这么多年后我们能在二道白河相遇,喜悦之情都在这短暂的表达与凝视。这时,艾贵生首先伸出手臂,我们在轿车边进行了男士的那种轻轻的拥抱,虽不用力却很真切与亲切。老同学的热情是真诚的,不是世俗中的那种虚假应付的热情,是发至内心的喜悦,我对第一面的感觉很敏感。在我记忆里他就是一位真诚的人。感觉三十五年的光阴也许改变了他很多东西,但没有改变他内心璞玉般的质朴。我相信有些人的善良是后天教育的结果,有人天生就有善良的品质。

我掐灭烟头,无意间回头,竟然发现一只蓝大胆不知何时飞到三棵枯树的中间那一棵上,它顺树干往上攀缘了十几公分,然后毫不留恋地飞向湖对岸的雕塑公园。我目送蓝色精灵飞远,视野里留下了一捋触不可及的蓝光。我觉得自己很渺小,在大自然面前,我从来自傲不起来,也没有自傲的资本和理由。大自然同样不给我自卑的机会,它用很多鲜活的生命给予我警示,告诉我们每一个人、每一株植物、每一只鸟儿都是独立的不可复制的。

起风了,湖面泛起一片薄雾般的雪粉。风吹过之后,一切归于平静。在我对四季的认知里,冬天是收敛的,它理性地抑制所有生命的冲动。万里冰雪留给了雪山飞狐来注入激情与澎湃。就像一匹骏马需要辽阔的草原来成全它的奔腾。

在湖边站久了,身体微微感觉到了凉意。我离开湖边,按原路往回走。意外地在灌木丛枝头遇见一小群大山雀。它们呼啦啦一起飞起,还留下一连串的鸣叫,急速飞向公路那个方向。这片美人松林是我春、夏、秋光顾次数最多的树林之一,仅仅见过两三次大山雀,在冬天遇见到大山雀还是首次。大山雀在阔叶林里比较常见,到冬季它们习惯到低山带来,其中以灌木林、次生林较多。四月底开始陆续往中山带移,夏季在高山带也有少量的大山雀的身影。

不期而遇的相遇给人喜悦,好的朋友给人动力。昨天晚上,是与同学和初识朋友相聚最惬意的一次。四个人都是文学爱好者,我们谈文学,没有谁好高骛远,都是出于对文学的热爱。艾贵生是诗人,也做过报人,有着在群众艺术馆、宣传部、政协工作的经历,现任长白山保护开发区摄影家协会常务副主席兼秘书长,《长白山视界》杂志主编,宿光明是副主席兼办公室主任,宗玉柱是副秘书长。宿光明擅长摄影、书法,他也写格律诗,是我东岗的老乡,为人很热情。宗玉柱很熟悉,胡冬林《山林笔记》多次写到过他。他在白河林业局宣传部工作。写小说、散文,也喜欢摄影。我们席间几次谈起胡冬林,都为胡冬林扎根长白山的锲而不舍的执着精神感动。也就在席间,我才理解到摄影爱好者们的辛苦,它们为了拍到某个鸟儿或动物,要隐匿在山谷、河畔,一等就是几个小时或一天,有时候要连续几天去一个地方等候。和我要去认识某种鸟儿的经历差不多。发现这么多人热爱着长白山,有这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我心里不再觉得孤单。

四人两瓶啤酒,我们却觉得聚的很尽兴。没有人做作或敷衍。席后,我和宗玉柱顺路,宿光明给约了出租车,并提前为我们付了车费,我拦也拦不住。

晚上,我阅读艾贵生发在《今日中国》杂志上的报告文学《初心》,写的是全国优秀共产党员金春燮,艾贵生用他充满感染力的文字翔实地写出了“最美奋斗者”经历,事迹感人,朴素的文字闪烁着一种精神的张力。

不经意听见公路边灌木丛传来鸟鸣声,把我从回忆中拽回到现实。原来,是几只太平鸟,因为我隐约看见了它们的羽冠,还有棕灰色的尾羽。太平鸟在长白山的数量不多,主要集中在北坡的安图县、敦化市、东北坡的和龙。

在三年时间里,我曾经有幸几次在街区路边的灌木丛看见过太平鸟,因为小镇马路两侧特意栽种结果的灌木,灌木残留下的果实,为太平鸟及很多鸟儿提供了冬天的食粮,这是长白山管理者生态情怀的具体体现。但我没有一次机会拍摄下来它们的身影。每一次都是匆匆相遇,又匆匆别离。还没等我打开手机,就在这时,一辆载重卡车开过来,惊飞了可爱的太平鸟。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拍下你们美丽的容貌的。我也相信,也会有一天,让我遇见数量更少的小太平鸟。再有半个月左右,太平鸟就要离开长白山了。很多鸟类志里都说太平鸟在长白山是冬候鸟,十月中旬以后回长白山,次年三月末迁走。但长白山鸟类专家赵正阶说,他们曾经在八月初在长白山采集到过太平鸟的标本。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有部分太平鸟已经成为长白山永久居民,是长白山的又一种留鸟了?

一个月前,我曾经尝试用一百五十字来表述一种鸟儿。其中就有对太平鸟的描述:

“你头戴标志性的羽冠,那是你行走江湖清风飘扬的旗帜。你对长白山情深意长,眷恋白山黑水,也不惧白雪的苍茫,万里迢迢,11月就回来欣赏雪花舞蹈,还有山风呼啸的鼓荡。你冬天以蔷薇、忍冬、卫茅、鼠李等果实、种子为三餐,春天才能品尝嫩芽的清香,但素食依然赋予你体态优美、鸣声轻柔。你歌唱北国风光,也歌唱人间太平。”

这时,我收到宿光明发来三张照片,那是昨天晚上我和艾贵生见面时宿光明抓拍的合影。

2022·2·24·23时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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