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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相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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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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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居笔记:长白山观鸟散记之七


1。

漫步森林,如果没有思考,无论看过多少山水,也只能说是走马观花的森林一日游。

长白山森林是自然的博物馆,在这个大千世界里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传奇存在。

黑头䴓的鸟巢建在树上,而且巢穴选择的都是在一棵树的树杈之下,洞口朝北向。选择在树杈之下比较容易理解,树杈可以有雨搭的作用。而为什么洞口朝北,我百思不得其解。人类居住讲究采光,黑头䴓讲究的是什么呢?朝北一定和采光没有多大联系,是不是和长白山的风向有关,我孤陋寡闻确实不知道。

人类居住的房子大同小异,楼房平房,再就是蒙古包和窑洞。这只是居住的形式,我们更看重风水,对风水学我是一窍不通,只记得几句顺口溜,什么“屋东开窗,紫气东来” ,“围墙开窗,朱雀开口”,“庙前贫,庙后富,庙左庙右出鳏孤”。这样带有预言性的判断是风水最为明显的特征。我们都知道风水是历史悠久的一门玄术。风水的核心思想是人与大自然的和谐,达到“天人合一”。中国人住宅注重精、气、神。住宅的首要功能在于阻隔外界,包容自我,静默养气,安身立命,让个体的生命将私密生活与精神气质相互依托和渗透。很多年龄大的人从骨子里是喜欢方寸天地的四合院,这是精神层面的和平与知足,环抱一方水土花草共存是信仰的乾坤。我们十分注重住宅的阴阳适中,明暗适宜。屋不要太高,高则阳盛而明多;太低则阴盛而暗多。明多伤魄,暗多伤魂,易生病。阴阳平衡是我们一脉相承的传统文化之一。是中医的阴阳理论催生了风水玄术,还是中医借鉴了风水玄术的阴阳,我确实不知道。

书归正传。有的鸟儿就一点也不讲究风水。我很好奇居住在次生林灌木丛草地山的红点颏和普通燕鸥,我不知道它们对暴风雨是不是会有心有余悸的时候,可是每一年红点颏和普通燕鸥的鸟巢还是建在地面的凹处。

居住在高大树木上的黄腰柳莺高枕无忧,从不用担忧家园被水淹没了。

一场大雨过后,我曾经看见普通燕鸥在修复地上的鸟巢。雨后处于地势低洼的鸟巢一定是潮湿的,鸟巢需要阳光来普惠它温度,但地上的鸟巢多隐秘与草木遮掩下,阳光不易照射到里面。也许在地面筑巢穴的鸟儿身体有某种抵御风湿的因子吧。

2。

在我凝视三桠乌药金黄色花序,它也是花与叶前开花。很多植物都颠覆了我的认知观念,过去一直以为先叶后花。

这是一片杂木林。风和日丽,阳光游走在树林里的草地与灌木丛中。三桠乌药接近花期的尾声的时候,大批的夏侯鸟基本都已经迁徒会长白山了。五月下旬回来的有白腰雨燕、大苇莺、黑眉苇莺,也有少量的黄雀在五月下旬回来。

我采集一朵快要枯萎的三桠乌药花朵,送到鼻子前嗅嗅,就在这时,迟钝的听觉收到一种令我若有所思的鸣叫,很明显,这是发自肺腑的鸣叫,当我注意聆听的时候,这悠扬嘹亮的声音已经在山谷里产生了回响。我相信蓝天下的树木、花朵、悬崖、溪流都听到了这充满激越、渴望、热烈、真诚的歌唱,这是黄腰柳莺求爱的歌声,它最成功的演唱都是在繁殖期完成的。

绝大部分人喜欢聊八卦,家长里短奇闻异事,却很少有人关注身边的植物动物。小镇马路两侧栽种了很多东北连翘,当地人知道是东北连翘的人不多。作为小镇的景观植物之一,它被当地人冷落了。

连续在五月初的几个晚上,我坐在雕塑公园的水榭上,我都平视着暗流涌动的湖面,专心致志地扑捉来自夜空的一种声音,那是柔软的物体在运动时与空气发出的摩擦的声音,那是夏侯鸟在夜晚迁徒的声音。我还没有能力从天空传来的鸟儿鸣叫声分辨是哪一种鸟儿,但我知道那些迁徒的鸟儿有蜂鹰、普通燕鸥、家燕、金腰燕?红尾伯劳、黑枕黄鹂、芦莺、巨嘴柳莺、红协绣眼鸟、短翅树莺、褐柳莺等夏侯鸟。

我站在林中,总有一种欲罢不能的感觉,是不是有一个通道可以让我与森林合二为一,让我听得懂花儿的开放和鸟儿的歌词。也许漫步森林,只是爱的一种最简易的表达方式,倾听才是爱的捷径。此刻,黑枕黄鹂的歌声是来自天籁的亲切问候,让我感觉到了爱的抚摸的温馨与宽慰。它的鸣叫从山谷那边飘然而来,我闻到了山谷溪流岸边稠李子开花的味道,那是熟悉的味道,就像一个人自有的身体的气息。很多植物有自己的特殊味道,鸟儿根据自己的喜欢选择不同的果实和种子。

3。

有时候,即便是无法了解大山里生命的奥秘,也不必沮丧,我们至少感觉到它们生命的律动。就像很多山里人从没有挖到过野山参,但我们从民间人参故事的传说,感受到美好的吉祥与因果关系。这种文化熏陶胜过挖到一苗野山参。

在我的感受中,一片树林可以没有参天大树,只要有鸟儿在此筑巢,枝头有鸟儿鸣叫,灌木丛中有白山蔷薇、山梅花,有蜜蜂与蝴蝶,还有长尾巴的花栗鼠流窜,这树林就是有灵性的。如果林中有河流和悬崖峭壁,我觉得就是完美的森林景观了。

当我无意间看见太平鸟落在野樱桃树山,一边歌唱一边美餐的时候,我总会联想到岁月静好和盛世太平。我曾经在零公里那边的树林,在溪流那片浓密的灌木丛听见十几只沼泽山雀欢悦的歌唱。似乎我视野中的河流、树木、悬崖以及蔚蓝天空中的白云,都在优美的旋律中翩翩起舞。

人是需要有信仰的。人的地位可以卑微,却不能没有信仰和向往。每当我看见苍鹰在云朵下飞翔,我心里就有一股热浪,冲击着我流动的血液。有信仰的人回首往事时没有过多的懊悔,有向往的人能在黑暗中保持着良好的心态,黎明第一抹阳光一定会抚慰到他略有疲惫的笑容。

收敛想象的翅膀,我安静地看短翅树莺在野刺玫灌木丛,在那里浅吟轻唱地经营自己的生活,我确信短翅树莺是快乐的,因为它的人生志里没有攀比,也没有富贵荣华和虚荣。

有色的黄昏柔和地轻描淡写地赋予山脉与森林光阴的内涵。夕阳仿佛是为了告别,贴着天际缓缓地下沉,把五彩的霞光留给了山峦,那是一种美丽的念想,也是太阳的座右铭。

4。

短翅树莺、白鹡鸰、啄木鸟是我常见的鸟儿。当然还有家燕、麻雀。如果我们是细心的人,我们从它们的外貌就能比较准确地分辨它们是哪一种鸟儿。

 每一个人脸的线条和轮廓就是一个人的“地图”,也是生命的另一种“胎记”。我们轻易改变自己的“地图”,也改变了父母留给我们的“胎记”。

这是某一天我在观察快乐生活的短翅树莺时的联想。虽然短翅树莺知道黄腰柳莺和黑枕黄鹂都比自己美丽,它不会为自己的素颜忧心忡忡,也不会为自己相貌平凡而苦恼,它们只在意内在的快乐与美好。幸福感和相貌没有特别的关联,而是内心深处的感觉与价值取向。

价值观念有时候会针锋相对。生命在于运动,长寿在于静止。善于运动的有老虎豹子,生命不运动,机体容易萎缩,运动让生命充满活力。可是长寿的动物确是很少运动的乌龟。动物世界的这种和人类观念相反的现象,让我百思不解。我想,运动和不运动,是否健康在于一个“度”,而长寿则和心态有关。

5。

 清晨,叫醒湖泊的不是绿头鸭。有很多早晨,我静坐在湖边水榭等朝阳的第一缕阳光照亮湖面。

当东方渐渐出现鱼白肚的时候,就像天幕缓缓被拉开,森林和山脉露出轮廓。这时,我听见从湖对面的灌木丛传来沼泽山雀的鸣叫,开始是怯怯的弱弱的,当沼泽山雀歌唱变得悠扬响亮的时候,阳光在瞬间照耀到微波荡漾的湖面。

不过,不是每一个早晨沼泽山雀都会用歌声唤醒湖泊与美人松林。有时候沼泽山雀也会迟到,没有鸟鸣的黎明是有缺憾和不完美的。

雕塑公园人工湖最美的时候,应该在初夏的黄昏中。这个季节的湖水特别的清澈,少有枯枝败叶,晚霞流淌在湖面上,好像整个湖面都在燃烧着斑斓的火焰。而野鸭却在火焰中浴火重生。湖畔的美人松林如同绿色的舞台,鸟儿在舞台深处为美好的黄昏做伴唱,每一声歌唱都有潺潺流水做和声。

而我在绚丽的晚霞与悠扬的鸟鸣中,寻找长白山感人至深的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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