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小区,就去啤酒广场的河边吐故纳新,贪婪地呼吸湿润的空气。水榭无人,只有断断续续的鸟鸣,与流水声汇集成晨曲。一只花栗鼠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草地上凝视我,这是第二次在这里遇见花栗鼠。
可能是因为昨天林中漫步消耗了体能,夜里睡觉感觉到疲惫,早晨起来腰酸腿软。决定在水榭做一会健身运动,准确说活动活动筋骨。
灌木丛、河岸、草地及木板栈道两边处处可见蒲公英花朵,开的自然、潇洒,无半点扭捏和做作,这是一种品格。谦卑向上是一种极其珍贵的教养,谦卑里包含着人与人平等与尊重的内涵,向上是生如夏花的人生走向。傲慢者没有信仰的坐标,偏见者缺乏思辨能力,傲慢又偏见的人基本上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教养是君子与小人的试金石。这是蒲公英在这个早晨给我的启示,它们无论生长在林中、草地、山坡还是路边,它们依然盛开纯金色的花朵,一尘不染是蒲公英的一生品行。
我坐在水榭木椅上小憩,对我而言,每一次在自然的环境里休息和思考,都具有修身养性的功能,思考本身就带有矫正的内涵。我不知道别人是怎样感知这个世界的,很多时候,我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反而能感觉到是莫名其妙的寂寞,在美丽霓虹灯下,体会的是更深的孤独。当我们的生命、亲情、情爱、真诚、善良被轻视、忽略、背叛,甚至是被人为践踏和蹂躏的时候,我们会情不自禁地难过、悲伤、无奈和绝望。
但我不是悲观主义者,因为我相信人性还有最真实的一面,那就是我们还有正义感和悲悯的情怀,我们会为那些勇于为他人做有益事情的人心存感恩。
寂寞和孤独是个体生命的体验,感恩是人类集体的深情阳光。在不完美的世界,每一个人,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理想和追求,顺利还是坎坷,卑微还是显赫,都应该做一个温暖的人。
在湖边再次听见不熟悉名字的鸟鸣。昨晚在网上反复听了很多鸟儿的鸣叫声 并没有找到相似的鸟鸣。这只鸟还在昨天湖边的同一处灌木丛里鸣叫,从它激情的歌声中,能够感觉到它浪漫的想象,这是鸟儿求偶才有的多情的歌唱。
我站在原地聆听片刻,在犹豫中做一个决定。最后还是懒惰占了上风,今天不想去远处森林漫步了,虽然大脑在晨风中有了些许的清醒,但身体的疲倦感依然在。我转身上了马路。不去森林并不意味什么都不做,我已经想好,把马路护坡和绿化带的植物好好识别一些,连眼前天天看见的的植物都不认识,说出来感觉有点脸红。
小镇马路与人行道隔离带植物,多为紫丁香,低矮的植物是玉簪。而人行道外侧的护坡栽种的植物非常丰富,有黑麦草和茵陈蒿和开白花的中华苦荬菜,还有紫苑、蓟、和尚草,绿化景观树有蒙古栎、李子树、毛樱桃、美人松、榆叶梅和忍冬,偶尔也见一棵海棠或一棵稠李子。在一个多小时的识别中,新认识了紫露草和林荫鼠尾草。
可见小镇的绿化是下了功夫,对植物也是精挑细选。毛樱桃、稠李子、梨树、海棠、糖李子、忍冬等结果实的植物,不仅是景观树木和灌木,也为鸟儿提供了食物。
有序做事,事半功倍,上午收获小满。
中午,在外面散步的母亲和大姐要去饭店吃牛肉汤饭,让我也过去,我没去,自己对付了一顿。小镇的汤饭比较实惠和畅销,不仅有牛肉汤饭,还有狗肉汤饭和酱汤饭,后两种都是朝鲜族特色的汤饭了。
母亲和大姐还没有回来,我就随手拿一本书去了河边的写作驿站,这个水榭离居住地直线距离也就五百米内。别看这么近,这里也有草地、灌木丛和相对高大的青杨树,还有蒙古栎、梨树和榆叶梅、稠李子树。
坐在木椅上,并没有马上看书。想起昨天晚上与一位很久没有见面的朋友聊天记录,他比我小很多,我们是在北京认识的。他说自己得了淋巴癌,已经是晚期,最多还能活两个多月。我当时心痛的同时还有惊呆,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安慰他几句,匆匆结束了交流。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性格开朗、为人友善的人也可能得癌症呢,而且一查出来就是晚期。
几只白鹡鸰在对岸卿卿我我地鸣叫。溪流走的从容,潺潺流淌。一女子带一男童走在木板栈道中,男童欲追逐蝴蝶被母亲拦住。这极其普通的画面,却勾起我对人生常态的联想。生命钟情的生活状态,不过就是清风朗日、鸟语花香中的惬意与自在,是平凡生活的柴米油盐,闲适时的琴棋书画,偶有的篝火河岸的把酒言欢,幸遇知己的心有灵犀和惺惺相惜,再就是市井胡同的缤纷嘈杂的喧闹,所有的这些共同演绎风云际会与岁月静好。
把酒言欢深夜一杯酒,生命安然清晨一碗粥,柴米油盐与甜酸苦辣汇集成平凡温馨的生活,幸福就在其中。
记得汪曾祺曾说过:“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我很认同,我想说,一个人的幸福,不过是在柴米油盐与谦卑向上中酿出一首浅浅的小诗。柴米油盐是人间最绵长烟火,谦卑向上是生命的姿态。
其实,每个人难舍难分的就是缤纷袅娜的人间烟火,因为唯有人间烟火才能调出诗意的生活。
这个下午,我基本没有看书。躺在水榭木椅上闭着眼睛,有心无心地听着沼泽山雀、白鹡鸰、麻雀们的叽叽喳喳,感觉人生的幸福有时是如此至繁至简,一缕清风已经让我深深感恩戴德,此刻生命的安详就是岁月静好。
突然想祈祷,为我那位朋友虔诚地祈祷。我起身,仔细打量身边一棵青杨,它高大伟岸,树冠浓密,有着我想象中的蓬勃与生机。我毕恭毕敬地站在树下闭着眼睛,祈祷他的生命可以出现奇迹。
祈祷完毕,我抬头凝视大树,仿佛看见我祈祷的内涵顺着树干进入了天空。我想象苍天已经接受了我的祈祷。清脆的鸟鸣声传过来,我的眼睛湿润了。
恍惚很久才缓过神来。一只大山雀落到云杉上,两只白色的蝴蝶在稠李子树前翩翩起舞,花朵是蝴蝶和蜜蜂的人间烟火。我走到河边洗手洗脸,顿觉精神。
回到水榭木椅坐下,拿起《活山》翻阅,读到这样一段文字:“我已经将精神与身体都调教到适应了平静状态,现在必须让它们也能适应各项活动。为此,感官必须活跃起来。对耳朵来说,这里能够听到的最重要的声音便是沉默;尽全力去聆听沉默,就会发现真正的沉默有多罕见。”
我放下书,在沉默中聆听流水声,咕咕的流水轻音乐,此刻就像经文被大地吟诵,我若有所思。
2022.5.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