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生活日历里,一直有鸟鸣,那是什么感觉。我希望我的余生日历中一直有鸟鸣。
昨天下午,在啤酒广场河边水榭,用心些这篇文字,一直写到日暮鸟归林。这期间,几次听到沼泽山雀的鸣叫。回头看看刚刚完成的三千字,竟然读不到鸟鸣的声音,只是天马行空的想象,读之乏味。一夜,睡的不踏实。
早晨醒来,捡点自己昨日的心情,似有不妥。于是,自我激励,写了《与自己握手言和》小文:
“因《鸟鸣声中的日历》没有写好,心生抑郁,与自己有数个小时的心灵博弈。昨晚睡前,心情一直不畅快,默默不语。
相信,每一个人心中都有可望不可及的愿望,像飘远的风筝,你为断了线的美好愿望唏嘘感叹。
一缕心念,一抹遐想,由时光嫣然,由岁月昄依,由生命演绎。曾经,想过生夏如花,想过风流倜傥,想过鲜衣怒马,想过富贵荣华,想过平凡人都想过的愿景。那些想过,像美丽的彩虹,曾经点亮生命。不知从何时,生命学会了减法,想过的那些如意,一点点已随风远去。今日,只想留一段草清的素日,与自己的人生握手言和,过一个清简淡泊的日子。与声声鸟鸣中流转岁月,与一次次的森林漫步中迎日出送日落,倘若,有人与己同行,凭栏听雨,桥上听风,那是苍天的恩赐。
人生,最美的光阴,是有人懂你,与你走一程山高水远。生活,最美的箴言,是安然无恙,赐予你一段岁月静好。
看清世界,懂得自己,与自己的平凡惺惺相惜,与自己独一无二的灵魂相依相偎,人生未必都要光芒万丈,努力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即使是一株芨芨草,一只甲壳虫,那也是最好的自己。
自己,不能嫌弃自己,这是人生最美朴素的座右铭。”
写完小文,时间是早晨六点。看窗外,阴沉一片,不适宜去森林。起来做饭。生活如常,但是是新的一天开始了。
2.
饭后,在河边散步。树林里很安静,没有行人与我分享早晨的这份静谧和安逸。与我相伴的是几只麻雀。
这两天想的有点多,情绪有负累。不知道投给中国作家网的《看见一条河流》散文审核结果,这是一次新的尝试,想突破自己的创作风格。
站在水榭,听远处沼泽山雀的鸟鸣,有一种岁月悠悠的感觉。生命,空旷,遥远,浅秋,落叶,这些不同内涵词语叠加在一起,就是哲学。
不知四大皆空为何意,也不知岁月倥偬的模样,仅仅触摸到光阴的犄角,抵出额头深深浅浅的皱褶。
生命的每一个沟壑,都是一场刻骨铭心的经历。时间,会让你慢慢忘记应该忘记的一切,日历,保留着你想保留的一切。所有的人生经历,放在光阴的书本中,故事多少都有传奇。
人生,因为矢志不渝,才有明日可期。生活,因为葱茏有趣,才有指日可待。在平凡的喧嚣世界,人生需要持有一把理想锋芒的利剑,挑开迷茫,刺疼薄凉,即使自己与坎坷中遍体鳞伤,也保留一心向暖的方向。
相遇的错与失,缘分的深与浅,世俗的薄与凉,财富的多与寡,名誉的高与低,皆为身外之物,都会被岁月之手,无情地涂抹为尘埃,最后,生命,也被岁月收藏。
看过天高云淡,走过山高水远,听过悲欢离合,见过生离死别,读过河东河西,知晓浪花淘尽英雄,青山依旧,你还有什么没有想开 有什么没有看开。
也许,人生盛大的旅行,走到最后,只有你自己,才能让你的心安静和平和下来,就像你卧室的窗帘,需要你手动或遥控,才能拉上夜色的帷幕。
与岁月一起静好,与生命温柔已待,带着一缕黎明的曙光,优雅地活着,豁达地活着,有趣地活着,简单与快乐地活着。
3.
打开中国作家网网页,发现《看见一条河流》审核通过,一夜的郁闷有所缓解。几天前,尝试换一种文风写山居笔记,还担心编辑不认同我的文字呢。重读《看见一条河流》,知道了为什么不满意《鸟鸣声中的日历》的文字了,于是重拾信心,开始新的写作。
记忆犹新,第一次走进树林时间是青年节,2019年5月4日。那一天,阴晴参半,白云在蓝天写意,凉风有信,我心情很明媚。为了森林漫步,我期待了很多天。
我骑着一辆廉价买来的二八旧自行车,一路向东北方向。这条公路,是通往松江河、露水河、抚松现场方向的。我经常做线车往返与这条路线,小镇的人们习惯把跑专线的出租车称之为线车,就是可以拼车的小长途出租车。
人生的第一次,总是让人兴奋。我为自己这次的决意之旅,充满期待。我想去的树林,在露水河国际狩猎场附近,这里有一望无际的杂木林,应该还是属于湿地概念范畴内。其实,出小镇不远,就是长白山湿地的杂木林,但是林缘有网栏,提示森林湿地,不许随便进入。这种提示一直延伸到露水河国际狩猎场附近林带。
开始,我骑的风生水起,还惬意地不时吹口哨。五月初,长白山地区气温不高。树林在我激情运动下纷纷后退。此刻,阳光突然明亮起来。我看见一旦有风掠过,路边的小草和灌木丛便浑身抖个不停,好像因兴奋手舞足蹈儿童,枝头的叶子,撒欢地摇摆,抖落一簇簇阳光,风越大,抖的越猛,抖出早晨的蓬勃与希望。林中一直有鸟儿扯着嗓子鸣叫,那时候,我不知道这是大山雀、树麻雀,还有三道眉鹀和长尾山雀。
记得,出租车到露水河国际狩猎场,一般用时是二十五分钟左右,我骑自行车却用了一小时二十分钟。
我把自行车放在公路边。顾不上脚脖发酸,迫不及待地走进树林,满眼的期待,就像马上与心爱的人相见。
五月四日,是青年节,也是我生态文学创作起始纪念日。从那天起,我的生命日历,就开始啾啾鸟鸣,它们是岁月的歌,回响在我的岁月里。
4.
写的累了,起身活动。林中小路,两遍灌木丛茂密。蓝靛果的叶子有早衰倾向,它们叶子至少已经有五分之一开始变浅黄色。而野樱桃和榆叶梅的叶子依然保持晚节,一片葱绿。
采一粒残留的樱桃,想起一件晚上。在2019年10月20号,我在啤酒广场附近的野樱桃丛,第一次看见鹪鹩。这是从5月4日观鸟以来,认识的第六种鸟类。那天下小雨,毛毛雨,我打伞在河边木板栈道上散步,看雨中的红瑞木、榆叶梅、青杨、云杉。
时令已近深秋。白鹡鸰和红尾鸲走了,小河两岸鸟鸣声明显减少,只有麻雀、沼泽山雀还经常在河边鸣叫。
我走过最后一个小木桥,想去第二个水榭看看。突然听见草坪上坡的人行道旁的那一片野樱桃灌木丛,传来阵阵鸟鸣。
我选择一个合适的位置窥视这些不速之客。却在雨雾中很难看清它们的模样。但我从它们叽叽喳喳的声音里,确定它们是我不认识的新朋友。
连续几天,我都在这一带流连,却没有再次遇见它们。后来,我想,它们也许是迁徙途中,在这里逗留了片刻。直到我第二年在森林深处认识了鹪鹩,我才确定在野樱桃灌木丛邂逅的鸟儿是鹪鹩。也证实了我判断,它们从十月下旬,从高山带、中山带向低山带游荡,明年的三四月,在回中山带和高山带生活。
5月4日那天,我在露水河国际狩猎场附近树林里,第一眼看见的鸟儿,是我熟悉的蓝大胆,它从我眼前飞过,先是落在灌木丛,然后跳到草地上。蓝大胆不怎么惧怕人类,我们相安无事地呆在原地,它觅食,我偷窥,我的目光就像偶尔翻过窗户的月亮。
我对蓝色从此情有独钟。在后来的岁月里,从马蘭和溪荪的蓝色里,我再次感受到天地间蓝色的神秘、诱惑和遥远。对蓝色的偏爱,已经进入我的生活领域,那年,我在拼多多买的衬衣、夹克、裤子均为蓝色,就连买北京老布鞋,选的也是蓝色。
我确信蓝大胆是天地间的天使。所以,每一次看见蓝大胆,我都会向它行注目礼。
5.
梦想成真的概率有多大,我不知道。但我有过梦想成真的经历。
为了纪念观鸟起始日,2020年5月4日,我再次来到露水河国际狩猎场附近的那片树林,希望能与那只蓝大胆再次相遇。
但我很庆幸,在这个下午的两点零几分的时候,发现一只蓝大胆飞到附近的树林。我不确定,它是不是我在5月4日遇见的那只蓝大胆。
那天,我是坐线车来这里的。线车,就是几个人可以拼车跑专线小长途的出租车。当地人习惯称之为线车。前不久,我去小镇零公里附近的树林 我的那辆放在公路边的旧二八自行车,被需要的人没有打招呼就骑走了。
我慢慢靠近那片树林。那只蓝大胆活跃在一片蓝靛果灌丛间。
起风了。树林里一片喧哗,就像车水马龙的街区,也像盛大的庆典,所有的树叶都被一种信仰所激励,激情地招摇兴奋与手舞足蹈。蓝大胆似乎没有被诱惑,它在灌木丛里安静地在枝头,偶尔跳到另一个枝头。
至于这只蓝精灵,是不是去年5月4日我邂逅的那只蓝大胆,已经不是重要,让我欣慰的是,在观鸟起始日和纪念日,我都遇见了蓝色精灵。这样的巧合,应该在电视剧里才能看清出现。
与蓝精灵相安无事地互相欣赏,我觉得小心脏很快乐。享受着与众不同的惬意,我想写出一两句关于森林、鸟儿的格言警句。在我的观点里,无论是诗歌、散文、歌词或其他文体的一篇作品里,至少应该有一两句经典语言,精彩的一段文字,可以让一篇作品锦上添花。
归途,我一直想着这个问题。出租车开的很快,司机是一位稍胖的三十上下的女子,圆脸,开车技术很好。我至少十几次坐过她的车。
车到雕塑公园岔路口,我提前下车,在第三个水榭,静心思考,一心想写出森林与鸟儿关系一句经典话语。这几天,大弟弟和我一起陪老妈,我不用担心他们吃完饭的事情。
傍晚时分,湖边静谧。绿头鸭、斑嘴鸭在湖面游荡。我与水榭冥想,渴望蹦出闪光的句子。
物极必反,硬想写出警句格言,脑海里则是一地鸡毛。
6.
翻阅自己的日历,发现很多日子都有惊喜。而很多惊喜,都已经在《山居笔记》里呈现。那些带有鸟鸣的日历,是我漫步长白山的履历,可以写入我的墓志铭。
写作进入某种瓶颈,解决的方式就是多读书,认真地读书,向心目中的大师致敬。
在很长时间里,我读读梭罗的《瓦尔登湖》和奥尔森的《低吟的荒野》次数多一些。有点冷落了最早接触的普里什文的作品。连续十天,每天晚上抽九十分钟重新阅读他的《大自然日历》,对他清新简练的文字风格有了新的认识。回过头,再来看康•巴乌托夫斯基为普里什文写的代序,就会有同感。
评论家写到:“大自然对于悉心洞察它的生活并歌颂它的瑰丽的人,倘若能生感激之情的话,那么这番情意首先应该归于米哈伊尔·普里什文。”他继续写到:“他的佳作,我们应该摘录在自己珍藏的小本子里,反复阅读,不断从每一个句子中发现新的瑰宝。深入他的作品之中,有如顺着依稀可辨的小径,去探访百草馥郁的密林,去探访密林中低吟浅唱的泉水,从中细细体会这位理智高洁、心地率真的人所特具的各种思想和心情。”
我认为,率真和童心,是生态文学作家的必备品行。热爱自然,无需太多的思想。
评论家家还说:普里什文自认为是个“钉在散文十字架上”的诗人。然而他错了。他的散文所含的诗的汁液,比起许多人的长长短短的诗来,要丰富得多。普里什文的书,按他本人的话来说,是“经常有所发现的无穷的欢乐”。
普里什文确实是语言大师,在他的笔下,一切都闪着诗的光芒,犹如芳草擎着露珠,晶莹生辉。最不起眼的一片小小山杨树叶,也有它自己的生活。
评论家截取普里什文的一段文字:“夜在一轮皎月下逝去了,黎明时分,降下了初霜。万物白茫茫的,但是水洼没有上冻。朝阳冉冉升起,照射片刻,树木和草上便缀满了露珠,苍郁的森林中的云杉树枝看上去便似一片亮晶晶的花纹,倘若拿我们整个地球上的金刚石都去做这般装点,也是不够的。”
评论家评价:在这一小段真正如同金刚石般的散文中,一切都很朴准确,充盈着不朽的诗意。您仔细琢磨一下这段文字,就会赞同高尔基的话。他说,里什文有“一枝生花妙笔,善于将普普通通的词汇灵活地搭起来进行描写,使一切几乎都具有触摸得到的可感性”。
因为这句“夜在一轮皎月下逝去了”,我有意在湖畔看月亮升起夜幕逝去的场景。当月亮渐渐升起的那个时刻,夜幕隐退,湖面亮起来,水波像鱼鳞那样闪烁着银色的月光,湖岸也渐渐勾勒出轮廓,夜幕并没有消失,它在离大地更高的空间张开翅膀,把山川河流以及灯火阑珊都拥抱在自己的怀抱里。
2022.8.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