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也许,是日有所思,刚做完核酸检测,突然想起明代王鏊的一首诗句:“有鸟有鸟名太平,太平时节方来鸣。”接着,又想起欧阳修的一句诗“鸦鸣日出林光动,野阔风摇麦浪寒。”
太阳,从云缝里抖落出缕缕光线,像恋人的目光那样热烈,云杉和美人松努力挺拔着自己的自尊,就像一个有军旅生涯的老兵。
目光所及之处的荒野,不再有云雀翩翩舞蹈的美姿,也不再有云雀独一无二的悦耳歌声,取而代之的是麻雀自由的鼓噪,
前几日,走在深秋之末的陌上,一群乌鸦在空中飞过,我注意到它们的黑色羽毛闪烁着灿烂的阳光。在那一刻,也许是因为有蔚蓝色的天空做飞翔乌鸦的背景,我觉得乌鸦是一种美丽的鸟儿。
抬头远望,乌鸦在天空盘旋,那个样子与苍鹰的盘旋有相似之处。不同之处,苍鹰的盘旋往往被人类仰慕,乌鸦的盘旋被人轻视。这群乌鸦似乎并不介意被冷眼相待,也不需要被另眼相待,它们飞翔在半空中,留下一声声彼此欣赏的鸟叫。
其实,自从开始漫步森林与荒野,探访各种鸟儿和动植物,我就渐渐喜欢上了鸟儿,喜欢上了长白山的所有。
2.
从入秋伊始,我注意到,麻雀似乎更喜欢集群,飞落在收割后的田地上,那几十只甚至上百只麻雀,叽叽喳喳散落在黑色的土地上,采用蹦蹦跳跳的方式在进行第二次收割。
进入九月末,就有鹡鸰鸟、蓝歌鸲、短翅树莺等夏侯鸟开始南迁了。草木渐黄,秋色渐弄,鸟儿渐少。我会常常望着天空,在心里默默为万里迁徙的鸟儿祈祷,我相信自己是虔诚的,因为我爱它们,希望它们一路安然,岁月静好。
在我一年时间里,唯有留鸟与我四季相伴。如果哪一个早晨,不是在鸟鸣中醒来,感觉就有某种缺陷,就像一幅画缺少点睛之笔,心灵缺少一丝暖意。
很多时光,我的生命都融入在大自然中,看草木葱茏、听鸟语花香、赏山水禅意,过得心满意足,神清气爽。也许,这就是很多心灵宁静的人说的安逸清欢吧。
坐在河边看荒野,是一种光阴的休闲。成群的乌鸦在荒野上觅食,也会在天空写意生活。这时我又想起欧阳修,他是在什么心境下写出“鸦鸣日出林光动,野阔风摇麦浪寒。”诗句的。我凝视着乌鸦良久,从人生词典里剔除了以貌取人的成语,乌鸦是美的,黑色披风,是它们一生的装束,无需华彩衣裳粉饰自己,坚守这一种凝重的朴素之美。
至于太平鸟,我在四月与十月中旬,目睹过大小太平鸟浩浩荡荡的迁徙,演绎春秋两场迁徙大戏,冰凌花开时南迁,枫叶红透时北归。
云,低低地悬浮在山峦之上,像一个人把心愿寄托在浪花飞溅的地平线,清晰而明朗。一群太平鸟突然闯进林缘,在夕阳西下前欢歌笑语,这是它们迁徙回来后的第一场演出,仿佛在举办盛大的纪念日。
3.
一只乌鸦起飞,却又落回橡树枝上,并发出两声粗厉的鸣叫。不远处,就有其它乌鸦在迎合。乌鸦不介意别人对它们家族的评价,坚信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信念是点亮心灵的。其实,不是不介意,是知道,谁的人生无委屈,只是委屈有大有小而已。乌鸦的本色是尊严,朴素是生活的本质。
空旷的田野,落叶乔木的林缘。清风吹过,像抖开的一幅水墨画。我看见太平鸟在山丁子树、丹枫、野山楂树上欢呼雀跃,为回家欢欣鼓舞。“人言此鸟亦如凤,不向梧桐爱萋菶。”森林、黑土启发了太平鸟的想象,而太平鸟赋予我生命的吉祥。
在一个苍山浴日的黄昏,我有机会近距离地亲近太平鸟,它们漂亮的羽冠像某种闪光的理想,与晚霞同辉。喜欢梦想成真的人,虽然还不够成熟,坚守初心,值得尊重。有时候,我也幼稚地试图通过梦境来许愿。
放眼望去,地平线是有橘红色的光影,如梦似幻,也是远方。近处,一片收割后的农田,像一块版图镶嵌在树林边缘,乌鸦在这里简单而热情地生活。
太阳落山了,希望在燃烧。火烧云斑斓了天边,也斑斓了乌鸦的黑亮的羽毛。几只美丽的太平鸟飞越荒野,在空中留下流动的音符。
4.
晨曦简明的微光,开始擦拭旷野的薄雾,也涂鸦鸟巢。太平鸟看着曙光的律动,有光有影。光阴匆匆,心安便是远方,生命如尘,飞翔就是梦想。
当我在次生林里,看见成群结队的太平鸟,在啄食桦木、蔷薇、忍冬、卫茅、鼠李等植物果实、种子时,我感觉到了森林的仁慈,母爱满满。太平鸟体态优美、鸣声清柔,像牧笛。
我喜欢小巧玲珑的太平鸟,也喜欢黑衣装束的乌鸦。灵魂相似的人总是会相知相遇,我爱你长白山的鸟儿,待我也有羽毛,我想和鸟儿一起飞翔。
2022.1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