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阴天的午后,犹豫着走出蜗居已久的屋子,想自拍一张背景有长白山特点的照片。
气温低风很凉,呼吸出的气息,在口罩与眉宇间快速形成模糊的气雾,直接影响视线。
小区少有闲人,两个戴口罩的女人与我擦肩而过。这个冬天的节奏就是人人行迹匆匆,没有谁愿意在外面耽搁太久。
几分钟后,就到了啤酒广场附近的小树林。木板栈道上铺满积雪,上面点缀着几片青杨和柳树的叶子。在第一个水榭,我面朝河流,想选择身后的杨树和小云杉做照片背景,转换了几个角度,感觉背景都不理想,就没有自拍。
其实,我很不喜欢照相,从小就不喜欢,但问为什么,我又说不出什么理由。我觉得,人生里的某些固执,没有缘由,完全是莫名其妙。
中午,生态文学公众号的王丽梅主编微信留言,想转发我在《天津文学》发表的作品,并要简历和照片,我发现,前几天清理手机,把很多图片都误删了,其中包括自己仅有的几张自己的单人照。
我小心翼翼地踩着树林中的木板栈道,缓缓地向第二个水榭走去。有半个月没有光顾树林在雪地惬意地漫步了。看着眼前的山丁子树、蒙古栎和青杨,还有栈道两边的红瑞木,有一种久违的感觉。特别是听见附近有麻雀的鸣叫,心情瞬间荡漾起来。
我看看远方的一片苍茫,想着大森林里还守望在枝头盼望春暖花开的果实,想起那些蛰伏在地下冬眠的花栗鼠,唯恐自己的脚步惊了小生灵的梦呓。
我期待,在生命履历划上句号之前,还有机会在鸟语花香中的森林见面,久别重逢在春天,会生发很多人生感慨,如成片生长的小篷草。
眼前,一地白雪,一行脚印,一缕幻想,用以清理一番这个冬天的迷茫和沉沦,拍拍身上的尘埃,一步一步,都是对抗命运的表情。
第二个水榭,比第一个水榭大很多。春夏秋三季,只要不去树林,这里就是我的写作驿站。
在我接近水榭的时候,一只小鸟提前与我落在水下的雪地上,我赶紧收住脚步,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静静凝视雪地上的小鸟,它在翻起埋在浅雪里的青杨的叶子,似乎在寻找食物。没带望远镜,从肉眼观察,这是一只头皮黄色,背棕褐色,两翅蓝黑色,翅膀有大块白斑的鸟儿。
这种鸟儿我见过,一时想不起它的名称。它在雪地上跳跃几次,那是鸟儿具有的生活姿态。它在雪地逗留时间不长,好像刚刚才发现我的存在,轻轻鸣叫一声,向水榭对岸飞去。
我缓缓走到水榭,凭栏向对岸寻觅,发现那只小鸟站在腊条榆的树枝上,好像在寒冷中找不到方向。
冬季观鸟,风景远不如盛夏那么浪漫。寒冷、枯叶、北方、白雪,唯一的亮色是红瑞木,还有自己的心情。
我希望腊条榆上的鸟儿能为我唱歌,这个冬天的日子过于压抑。大雪没有把生活中复杂、生锈的心事掩埋,有些抑郁的情绪虽然锈迹斑斑,却一直没有走出生命的边缘。
鸟儿沉默不语。我凝视着鸟儿,莫名其妙地联想到光阴翅膀的沉重。我对岁月十分慷慨,我的热情和青春,还有喜悦和眼泪,岁月都可以拿去,只留给我梦想,我就感恩戴德。
突然,一阵清灵的鸟鸣由远而近,几只鸟儿奇迹般地落在那只鸟所在的腊条榆上,也落在了喜出望外的心情上。它们毫不介意天色的灰暗与空气的寒冷,叽叽喳喳地说着它们自己的母语。不用猜,这是太平鸟,快乐家族的成员。这些不迁徙的少部分太平鸟,成为了长白山的移民,是这里的山水留住了它们的心。
在这样北风凌冽、寒冷、寂寥的冬日里,有幸与鸟儿邂逅,是一件让我开心的事情。
不知何故,几只鸟儿突然飞走了。水榭只剩迎风而站的我。我回头看一眼庇护过水榭的几棵青杨,它们依然是参天大树,风雪也削弱不了大树与生俱来的坚韧和高耸云天的欲望,我仿佛看见一股无形的光和热,还有日出澎湃的激情,从人生的日子里流年的寒冷里闪烁,并瞬间在身体里灵魂里血液里燃烧。
人生的梦想生活的希望,或觉醒或萌芽,或像策马奔腾的姿态与呼吸,并发自肺腑地大声说出热爱。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本想多在树林待一会,无奈,天空下去了雨加雪。这个季节下雨,我在长白山的四年时间里,还是第一次遇到。
归途,我有听见麻雀在河边鸣叫。二道白河是一条不冻河,随遇而安地潺潺流淌着,河流正与寒冬握手言和。生命历程里的悲欢离合,如流水无以言表。
那棵山丁子树,还挂着干枯的果实,是雪野中一粒一粒摇曳的风景,素描的血红,在炎凉如雪的时空里,宛如一颗颗滚烫的心。
我虔诚并竭力,以带有杜鹃花的笔墨写作,芬芳每一位阅读的人,用有温度的文字,点亮向暖的人生。
回屋后,马上翻阅长白山鸟类图鉴,确定下午看见的那只小鸟,是美丽的锡嘴雀,温文尔雅的的小精灵……
2023年1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