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就出发,到河谷正好是八点。我听见沼泽山雀在歌唱。它们是喜欢早早就抒怀的鸟儿。稍早一点,林中还有早起的鸟儿歌唱,比如山鹡鸰,在清晨就蘸着晨曦的微光歌唱。
是不是山鹡鸰唱出黎明的第一首晨曲,我还不能确定。但我相信,它的歌声感染了黎明,那曙光悸动着从东方流泻下来,颤微微的色彩流淌着黎明的知遇之恩,善良与感恩都具有太阳一样温暖的光芒。
此刻,河谷在阳光下显得过于安静,只有潺潺流水为沼泽山雀伴唱,让这鸟鸣听起来有一种清澈的水声。
其实,我不是专门来听沼泽山雀音乐会的,在家附近的小树林和雕塑公园里湖畔,就能听到沼泽山雀和白鹡鸰的歌声。
我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与五月中旬回归的矛斑黄莺。矛斑黄莺是长白山稀有鸟类,我还一直没有遇见过。说心里话,长白山还有很多鸟类我都没有相遇过。
我沿着生长稠李子树、青杨、桦树、榆树的河岸逆行。林缘的血见愁已经开花,花朵黄绿色。开花的还有灌木丛中的白头翁,它的花朵是一种带有梦幻的兰紫色。
五月上旬,森林盛开的花朵还很少,能见到的也就连翘、驴蹄草花、淫羊藿、毛黄莲、牡丹草、白屈菜和侧金盏花等。到了下旬,即使是下旬之初,盛开的花朵就翻倍增加,入眼的有回回蒜、天豆、类叶牡丹、黄芦木、五味子、蓝花菜、山芥菜等,当然还有很多,不一一累赘。
最让我兴奋的是,大部分夏侯鸟都回归了,只有矛斑黄莺、董鸡、杜鹃、大苇莺、黑眉苇莺、稻田苇莺、寿带鸟姗姗来迟。
我收住脚步,在前面的一颗橡树上,一只啄木鸟在联系打击乐,仔细看去,是一只小斑啄木鸟,它的头顶有醒目的朱红色。在我静止观察啄木鸟的期间,从附近飞过一群大山雀,还有一只孤单的蓝大胆,在一棵杨树上逗留。前几天,我还看见回归不久的红喉鹟,它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好把我吓一跳。
啄木鸟飞走了,我继续前行。拐过一个河湾,我进了河边的一个山坡。今天能否遇见矛斑黄莺,已经不那么重要。与稀有的鸟儿相遇,就像在滚滚红尘寻找知己,可遇不可求。
早晨起的早,又走了很远的路,有一点疲倦,就靠一棵柞树坐下来小憩。林中的空气弥漫着浓浓的草木的味道,这种味道在早晨最为明显,到了中午就会清淡很多。阳光正好,温和的抚慰着正在醒来的森林。
几十只斑鶫突然从天而降,它们在林中仔细寻找可口的事物,从碧绿的草地到榆叶梅的灌木枝上,都闪动着它们欢乐而又匆忙的身影。也许,斑鶫没有发现我的存在,或许,它们根本就不在意我这个闯进大森林的不速之客。对我而言,与这么多鸟儿不期而遇,就像在漫漫旅途,在孤单寂寞的时光中看见一缕如水月光,把我的前路照亮。
斑鶫是我经常相遇的鸟儿之一。但每一次相遇,都有久别重逢的感觉。对它两翼棕栗色和喉部的黄白色印象深刻。它的歌声有点粗厉,带有一种对古老生命的感叹,还有对新生活的展望;只是它们总是把歌唱的漫不经心,也不讲究节奏,是一种随心所欲的吟唱。不要苛求每一只鸟儿都是训练有素的歌唱家,保留原生态,我们才能看见世界最初的模样。轻描淡写最能呈现艺术的张力与想象。
下午,我继续在河谷游荡,游牧自己的时光。几只大山雀在枝头跳来跳去,就像多动症的孩子,性情极其活跃,不断鸣叫。它们都是在冬季从中高山带迁移到低山带游荡,五月开始,陆续有大山雀可是向高海拔迁移。我看见一只大山雀雄鸟在我离我很近的地方,它好像对我的突然出现表现出好奇,登着眼睛看着我,当它测过脸时,我看见它耳侧十分明显的三角形白斑,才有地方名白脸山雀的叫法。
在一棵阔叶树三米高处的枝杈上,有一对长尾山雀在营巢。建巢已经接近尾声,巢的一侧紧贴着树干,巢的用材有苔藓、地衣和树皮。我没有过多打扰正在安家的长尾山雀。绕过那棵阔叶树,拐进一片疏林,疏林就是树木比较少的一片林子。看来,今天无缘与矛斑黄莺相遇了。这样的结局我早就有预想,就像现在的我,对红尘不会说想念,即使没有忘记,也只是在失眠的夜里想起一个人的名字而已,不会再为谁心动,也不会在如水月光下流放忧伤。
这片树林树木稀疏,却有几株东北杏怒放浅粉色的花朵,还有一棵野樱桃,用淡红的倒卵形花朵,与东北杏遥相呼应成一片浅夏的风景。
让我感动不已的是,一小群太平鸟飞过来,演绎出我渴望的鸟语花香。太平鸟的羽冠,自身就是一朵美丽的花朵。
也许,绽放的东北杏和野樱桃,花朵的芬芳陶醉了太平鸟,它们在花丛中尽情歌唱,悠扬的鸟鸣,水一样在草地上流淌,又倒流在蓝天上,在森林经久不息地迴响成夏日的歌谣。
我人醉在山坡,心醉在水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