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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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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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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夏天

童年的夏天

孙泉

我的童年,那是60多年前的事。现在,人们都在质疑当今的夏天与过去不一样。其实,就我的经历告诉大家,现在的夏天与60多年前差不多,我说的是自然条件,是气候、温度。

那个时候也很热,黄梅天也很闷,没有电扇,更没有空调。现在的老人常感叹地回忆:我们那个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因为天气很热,温度很高。老人,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难以入睡。儿童呢?无论气温多高,只要能躺下来就可以进入梦乡。然而,哪儿可以躺呢?到处都是滚烫的,一丝风儿都没有。室外地上是烫的,室内床上是热的,如桑拿般在空气里。白天,唯一可以“安生”地方,就是大树下,也就是树荫中。

我家门前有好几棵树,桑树、榆树、泡桐,尤其是一棵如冠般的苦楝树,伞形状。炎夏,这棵苦楝树给我的童年带来了难以忘怀的记忆。午后,从家中卸下一块门板,放到苦楝树下,一头搭在高于地面的树根部,正好有个小坡度,连枕头都省去了,只着短裤衩光身直接躺在门板上。由于树荫下不“蒸”,且时有凉风吹拂,躺上去不用多久就会进入梦乡。苦楝树有一个特点,就是不惹虫子,没有什么虫害。因而,在其树荫下,很少从树上掉下什么虫子来。不像榆树,虫害尤其多,臭嬷嬷、骚鸡娘娘、蝼蚁、知了,尤其是吊死鬼,一个个吊在树下随风摇曳,一不小心你就会碰上它,好恐怖。你如果躺在树荫下,抬头就会看见它那个十分丑陋样子,几乎随时会掉到你身上,所以,榆树下很少有人纳凉。

晚上呢?炎夏的晚上依然热得慌。太阳刚落山,家家户户就给屋前泼水降温,然后搭起竹床或用长条凳和门板架起床,晚饭后,童年的我们可以再出去“疯”一会儿,全身汗水回家洗澡,那个时候不像现在有家庭洗澡间,每家都是在澡盆里洗。那个澡盆很小,哪能容得下我们顽皮的童年,有时就是简单地与水接触一下就算洗好了,甚至连汗臭都没洗净,这个时候,母亲就嚷开了:“你哪是洗澡,你这是亲水。”母亲虽然有责备,然而,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洗完澡,就到屋前苦楝树下已经搭好的床上纳凉,手持芭蕉扇或蒲扇,我们家都是芭蕉扇,因为芭蕉扇风力大,而且可以驱赶蚊虫。蒲扇柔软,风不大,驱赶蚊虫不给力。炎夏里消耗了一天的体力,对我们这些小孩子来说还是疲劳的,躺在夏夜凉爽的床上,过会儿,母亲洗好澡和衣服就过来摇着芭蕉扇为我扇风,驱赶蚊虫,在凉爽的风中,我很快就进入梦乡。待睡着,父亲或者是母亲就将我抱进室内撑着蚊帐的床上。一般都是父亲抱,父亲有时不在家,母亲抱,后来,母亲抱不动了,就喊起来到屋里去睡。那个时候,特别享受父亲或者母亲抱着,有时其实没睡着,但是,闭着眼睛享受那一刻。其实,父母在抱我的过程中知道我没睡着,但是,他们也不拆穿,就当小宝宝再宠。

那时,我已经是快要入学的儿童了,母亲仍然宠着我,有一次,母亲知道我没睡着,仍然将我从室外往室内抱,其实,她已经抱不动了,仍然撑着,有意地对着闭卷眼睛的我自言自语地说:“哪天才能长大,都快要上学了,还要娘抱。”她的话至今我仍记得清晰,记得母亲的宠爱。

童年是伴随着昆虫长大的。粘知了,捉铁牛,逮蜻蜓。粘知了,那是我最拿手的。

捉知了的过程比较复杂,知了一般都是落在比较高的树上,别说我们儿童,就是大人也无法伸臂触及到。要想捉到它,必须要有工具。这个工具是两种材料,一是粘料,这个粘料做起来比较费劲复杂。抓一把小麦放进嘴里嚼,嚼碎后放进水里漂洗,洗尽渣的筋料就是粘知了的材料。为何用小麦,而不直接用面粉?曾试过用面粉直接漂洗,洗出来的筋料不怎么粘,粘知了经常脱手。小麦嚼出来的筋料粘度强,只要粘上去,知了别想挣脱掉。面粉洗出来的筋料与小麦嚼碎洗出来的筋料区别很大, 强弱明显,为什么有差别,当时不知何故。

筋料做好了,将筋料裹到细细的竹杆尖上。然而,我的家乡高邮城里几乎没见过有地方生长竹子,家家户户使用的竹子都是外地运来且粗壮称为毛竹的那种。这种粗壮的毛竹不能作粘知了用。可是,我的故乡却生产芦苇,高邮湖滩上的芦苇纤细结实,足以代替粘知了的竹子。在我们那儿,那个时候不少城区居民生火做饭的燃料是柴火,芦苇也属柴火,所以,不少人家堆着芦苇,找一根合适的芦苇不是难事儿,却是找不到称心的芦苇,就是到生长芦苇的湖滩上去一趟也是很方便。湖滩离城区仅隔一条运河,从运河东岸乘渡船到西岸,下了西堤就是高邮湖滩,湖滩上,芦苇几乎到处可见,找一根适合的芦苇很容易。有了芦苇,将筋料绕在芦苇的尖端,就可以粘知了了。

只要你拿着芦苇杆,沿途的小朋友就会自动地加入你的“队伍”,他们知道你去粘知了,比你大的,比你小的。最大的比你长两三岁甚至到5岁,最小的只有3到4岁,屁颠颠地跟在你后面,他们的目的就是想得到一只知了。粘知了时,大家鸦雀无声,静候你粘知了。当粘到知了时,小朋友手舞足蹈,跳跃欢呼,有序地获取。他们“论资排辈”或者先来后到,不争不抢,先得到知了的小朋友开心得一米,还没有得到知了的小朋友,渴望地等待。不是每次都能粘到知了,失手是经常的事,当失手时,知了嗖地一声逃逸了,小朋友几乎是异口同声失望地惊叹:“哦,飞走了。”

铁牛,在我们那儿也叫天牛。我家门前那棵榆树上铁牛经常来来往往,有时也落脚在苦楝树上,铁牛会咬人,咬得还比较疼,好在没有什么毒性,几乎不肿痛,不发炎。铁牛很好捉,不像知了那样还要准备粘料和芦苇杆,只要铁牛落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就可以不费劲地逮住它。铁牛比较呆萌,它落脚后,你去它跟前逮,它基本上不会立即逃跑,只要你动作迅速,一下子就逮住它的触须,成功率很高。铁牛逮来后与知了一样,用线拴住,让其不停地飞翔。

知了和铁牛都是害虫而且没有毒,没人反对也没大人阻止,一般都是玩尽兴后基本都是让鸡、鸭家禽吃了。

蜻蜓偶而也捉。蜻蜓虽然是益虫,但是,只要它落脚在我们的眼前,总会去逮。当然成功率不高,蜻蜓警惕性强。我是不喜欢蚂蚁、蝼蛄一类,嫌其癔怪。

昆虫,伴随着我度过一个又一个童年的夏天。

游泳应该是炎夏最好的避暑方式,既可以锻炼身体,增强体质,又可以泡在凉爽的水里。

我的故乡基本上没有游泳池,后来听说在哪儿挖了一个天然的游泳池,但是,不知具体位置,也就没去过。关键是,父母非常严令:“不准下河游泳!”这是我家最严厉的条规。

我的故乡是高邮,高邮城是傍着大运河东岸向东延伸,南北横贯。我的家就在运河东堤脚下不远,几十米的距离,翻过大堤就是故乡城区唯一一个官方渡口,站在这个渡口码头或者乘上渡船可以眺望下游百米远置立在运河中央的唐塔,这个塔已经一千多年的历史。再向西远眺,高邮湖上超越堤顶的帆影若隐若现。这是我故乡最美风景之一,令人流连忘返的地方。

过了大运河是高邮湖。基本上没有人去高邮湖游泳,因为那儿的湖水不知深浅,关键那个时候有血吸虫,怕感染上血吸虫病。所以大人不会去,儿童更不会去。一般,我们先在护城河里“泡”,等学会了游泳,胆大的就到大运河里去试身手。

成人到大运河里游泳。他们也是在运河边上顺流自南向北 “漂”,漂一段距离后就逆流而上奋力地游,要想游过运河,那是要有胆量和技能,缺一不可,否则,就可能中途夭折。

大运河流急、水深,河面宽到千米以上,儿童不宜在此戏水,成人也需谨慎。当我在护城河里学会了“狗趴”式游泳,就急猴猴地到大运河上试身手。

那天中午,天气特别热,太阳火辣辣的晒在人身上像烤火,渡口码头台阶上像熨斗似的烫。码头边上有一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年伞状般并斜向运河的槐树,是渡口唯一为乘渡船的人遮挡火似的烈日。此刻,槐树下并没有人,一是天太热,二是中午,人们午休在家,我来到了槐树下,看看四周没人,立即脱掉短裤挂在槐树的树杈上。那是一年级的暑假,也知道了脱光衣服很“丑”,不想光身下河游泳,但是,如果穿着短裤游泳,上岸后裤子必然是湿的,这样回到家肯定要受罚,所以,脱掉短裤游泳后上岸可以穿上不湿的衣服,那样,家人就不会怀疑你到河里游泳了。

一人独行不是我一贯风格,我喜欢多带些小朋友一块儿,但是,到大运河上游泳,我们那儿的家长都是严禁的,如果我带他们去,他们不仅不会去,还可能“泄密”,如果我父母知道了,那就去不成了,所以,只好独立特行。

踩着发烫的渡口台阶到了水边立即跃入水中。第一次到运河上试水,第一次跳入不知深浅的大运河,可能是用力过猛,滑得很远,离岸好远,谁知“刚学会爬就急着走”的我,游泳技能不行,心里素质不强,大运河的水性又不熟,等我反应过来,感到很害怕,感受到生命遇到了危险,心里十分慌张,甚至喊出了“救命”。然而,此时,渡船高温午间停摆在河对岸;眼前,停泊码头两边的小渔船上没有一人。我嘴上喊着救命,身体还在拼命地向岸上游,游的过程中连呛了几口水。幸运的是,我终于游到了岸边。

这次差点溺水的教训使我一段时间不敢再到大运河去游泳,不过,那个夏天,我还是继续问水大运河。随着试水不断成熟,年龄的增长,身板的结实,千米余宽的大运河终于被我征服。当第一次游过大运河,在对岸,体验着不怕艰难险阻取得胜利的喜悦。

炎热的夏天离不开水,离不开河流。我的故乡是水做得城市,走不到千米远,就会遇到河流,就会遇到水。水与河流是童年防暑降温最好、最有效的“良方”。只要有了水,不会惧怕炎热的夏天;有了河流,就不怕酷暑。

那会儿上小学,学业负担虽然不是很重,但是,也不是随意就能“混”过去的。每年,班上都有2到3名同学留级,只要你留了级,你从此就会被同学“贬”了,没有抬头的日子。

小学每天5节课:上午3节课,下午2节课,每天都有家庭作业,不过分量不大,2个小时肯定能完成。暑假作业比较多,要将过去一年学的知识复习一遍。小学四年级前没有作文,主要是数学和语文。背数学口诀、背语文课文,尤其是语文课文,一本书至少有三分之一的课文必须会背,背不熟,背不透,老师就会批评你,将你当天留下来背。如果还背不好,老师就会带着班长或者组长上门找家长“汇报”。

城南小学是很“老”的学校,建国前,这个小学就存在了,学校操场上两棵由两位同学伸臂才能合抱起的鸡爪树(学名拐枣树)足以证明这个学校的历史。

到了暑假,我们三、五个同学轮流到一家,如果是雨天,就在各自的家抓紧做作业。一年级、二年级教我的语文老师戴春芬,40多岁的样子,很慈爱,但是也很严厉。她教语文,也是班主任。如果你的作业马虎,课文背不好,字写得不端正,你别想混过去,除非你准备留级。数学老师李文琴很年轻,约20岁,个子高,长得也漂亮,但是,从来没见到她对我们同学笑过。暑假布置作业,不仅划满了一年级的课本,还在黑板上抄写了书上没有的作业题。

暑假作业不会一口气做完,做了大约一半的时候,我们就开始真正的“暑假”,这个时候气温最高,因家中还没有用上电,也就没有电扇,当然更没有空调。大白天在家待不住,就出去粘知了、逮铁牛,在快乐中不知不觉送走炎热的一天又一天。

接近开学半个月左右,班主任戴春芬老师就开始“巡访”了,她几乎走遍班级每个同学的家,抽查你的暑假作业,并解答你不会做的语文和数学题。60多年过去了,回想起来,戴老师是我后来17年读书生涯中,极少像她这样全身心地投入教学。

戴老师的家访,将我们从暑假“疯玩”中“拽”回来,继续完成余下的作业。

做完余下的作业,也就送走了一个童年的夏天。新的学期就要开始了,我升到了二年级。

(2023年8月3日于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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