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望金秋

奢望金秋

孙泉

在我的记忆里，最美的秋天应该是在乡下，那是我当知青的时候，也是到了秋色浓浓的时光里，天气虽然还有些热，但是，早晨和晚上已经凉爽了。此时，看着秋天金色的田野，看着自己劳动收获的成果，“秋雨润心田，收获满乡间。”一年中所有的繁忙和劳作都不足为累，心里装满了无限的喜悦。恨不能将这秋天的果实装进我的兜里。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中学毕业，我就从古城高邮来到了苏北一个叫小南沟的乡下当知青，虽然是知青，然而却是部队编制，是某军区生产建设兵团。小南沟200多名知青设立一个连的编制，除了连队指导员、连长等连队干部是老同志外，其余都是知青。小南沟是块贫瘠的土地，但是，却播种水稻、大豆、小麦、棉花四大类农作物。

到小南沟第一个春节后，连长将我从大田班调去管理水稻。管理水稻就是从水稻催芽一直到收割。管理水稻可是个技术活儿，应该是技术员干的活，我刚当知青才一年就抽我去，这可是“受宠”了。

连长杨信友是位40多岁的汉子，建国前以私塾教师为掩护做地下交通员，建国后管理监狱，当知青来到小南沟，他脱下军装管理我们知青。可能是管理监狱时形成的习俗，或是自身持有的，他对人严厉，要求高。不少知青，尤其是老知青反映，连长脾气不好，会训人，甚至会骂人。所以，知青见到他就躲，免得挨训。其实。在我眼里，连长就是我的家长，他与我父亲几乎是一个脾性，对小字辈从来没有好脸色，只要你有一点错，立马严厉地批评你，无论是众目睽睽，还是劳作之中，一点不给面子，批评得让你下不了台，挨批者有时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到了小南沟，特别是担任水稻管理员与连长接触频繁后，我感到非常好笑。原以为离开了家，就离开了不讲情面，严厉的父亲；没想到，又遇到了无亲无故，与父亲脾性相仿的连长，让我哭笑不得。

然而，与连长相处久了，越来越感受到连长真的像我父亲，严厉中倾注了慈父的一面。

从稻谷催芽开始，连长就带着我，手把手教我催芽的技能。稻谷催芽必须控制好温度、湿度，要日夜翻动。他教你时，不厌其烦，面部表情虽然还是严肃的，但是，这种严肃逼你必须认真听讲。

催芽要24小时值守，白天可以在集体食堂里餐饮，夜里是无处就餐的，正当我深夜感到饥饿时，连长端着热腾腾的鸡蛋面条，带着慈祥的笑容出现在你的面前，此刻，你会感动得无与伦比，如慈父般。

催芽约一周时间，接着就是落谷。落谷就是将催芽的稻谷播到田地进行成秧。从芽到秧这段时间的管理十分关键，施肥和控水要求很严，稍一失误就会使秧苗生长受挫。这段时间，连长不仅口头上教你，关键，他身先士卒与你一起日夜守在田野里，守在稻谷旁。

4月底至5月初，秧苗生长“成熟”，起秧插秧开始了。

数十名男女知青，当然包括连长和我在内，在平整好的水田里，排成队列成行，你追我赶，奋力向前插秧。都是十几岁的小青年，其他城市先去的知青也不过20岁，个个青春靓丽，人人精神焕发。他们头戴草帽、脖子上搭着汗巾在水田里，拉线、抛秧、插秧，唱着流行的革命歌曲，完全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插秧的活儿并不难，分分钟就能掌握其技能。我们小南沟水稻田仅占整个农田的三分之一，知青大部分都投入到这个应时的活，仅2天半的时间，秧就插完了。

秧插好后，就是田间管理了。田间管理是水稻生长、获得高产的关键。

水稻生长过程中主要是三个方面的管理：管好水、施好肥、打好药、除好草。还有其他一些细节，这些方方面面做好了，为水稻丰收打下坚实的基础。

施肥、打药、除草需要多数知青的参与。管水，则由我一人担任。水稻水稻，就是在水中生长，没水无法生长。但是，水稻不是整天泡在水里，而是要该泡水时要泡水，该干田时要干田。尤其是水稻灌浆时，水的管理必须每日到位。水稻灌浆后，秋天就来了，水稻也就成熟了。

这个时候，大地也展现出秋天的色彩，从春天的嫩芽、夏天的墨绿，到此时的金黄；农作物从春天的播种、夏天的管理、到秋天的收获。

你对大地倾注了无限的爱，大地就回报你无限的情。这一年，我们播种的水稻丰收了。

“喜看稻菽千重浪”，回望自己一手管理的水稻，现在丰收了，能不激动吗？能不喜悦吗？

到了仲秋，稻子开镰了。连长第一个来到开镰现场，他不作动员，也没喊口号，而是拉着我，在队伍的最前沿，开始了金黄色、沉甸甸水稻的第一镰。

这一年的秋天是金色的，我在连长手把手，身传言教下，学会了水稻生长的全过程；学会了从播种到收获的管理经验，学会了劳动中获得美的享受。

仅过了一年，也是这个金色的秋天，连长将我送上去南方大城市读书的大道上……

（2023年8月15日于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