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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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白日做梦
大中午头儿，校园道路的两旁，三三两两的大学生，有的赶往教室，有的赶往图书馆；偶尔有几个中年男女，像是学生家长，满脸骄傲，向大学生们询问，宿舍在哪里。不知从哪儿，远远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一定是大学生们在搞集体娱乐活动。
梦中的皮一步，看到这一情景，十分羡慕，不免伤心流泪，无限感慨。他参加高考，屡试不中，在家待业，备受煎熬。经过一番梦幻之后，他豁出去了，破釜沉舟，改头换面，终于开始了冒险生涯，信心百倍地来到这所大学，寻找自己的光荣前程。
眼望儿，皮一步走在劝学楼楼廊里的木地板上，心里忐忑不安，但还是小心翼翼，举起右臂，用手指轻轻敲打着馆长办公室的门。
皮一步听到里面寂静无声，又继续轻轻敲门，不敢贸然推门进入。
“请进！”常务副馆长钟帼英在室内的声音，传出来了。
钟帼英闻声站起身，开门相迎，客气问道：“你是哪位？找谁？”
皮一步毕恭毕敬，大方自然地自我介绍说：“我是人大毕业生，学档案专业的，名叫皮一步。您是钟馆长吧？”他脸不红，心不跳，沉着镇静，满脸朝气。
“我就是！”钟帼英急忙伸过双手，握着皮一步的右手，上下打量，喜上眉梢，和蔼地说：“收到你的自荐信了，你的基本情况不错，我们决定要你，但还要跟人大学生处联系确认。”
“中，谢谢领导。我立志干一辈子图书馆事业，把青春献给图书馆建设！”皮一步边说边慢慢地进屋，局促地站立着，拘谨回答，频频点头。钟帼英中等个头，剪发头，面色白净。
“太好了，图书馆学与档案学，本来就是一家人。新馆舍已竣工，快要搬家了。将来再发展，图书馆与档案馆要一体化，合并成为文献信息中心。”钟帼英回到办公桌前，情不自禁地描绘着图书馆的发展远景。
皮一步觉得，在钟馆长领导下，自己一定能甩开膀子，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他不禁走上前问道：“请问钟馆长：进馆后，我干啥工作呀？”
钟帼英略微思索一下，笑眯眯地说：“嗯，我想问问，你愿意干啥工作？学有所用嘛。”
皮一步的眼珠转了转，露出非常自信的神态，很干脆地回答：“我想干复杂的业务工作，好钢用在刀刃上。”
“噢，你的这个想法，我们会考虑的。不过，图书馆不是纯学术单位，要有服务意识啊，年轻人要树立远大的目标，学会坐冷板凳！”
“中，我明白了。”皮一步心里清亮，在钟馆长面前，有问必答，绝不信口开河，话说得多，暴露的破绽就多，小心谨慎为好。
钟帼英站起来，在皮一步的肩膀上轻拍了一下，说：“年轻人，古籍编目咋样儿？也就是线装书的编目，这活儿很有意思，有学术性。”
皮一步欣喜若狂，非常自信，脱口而出：“太好了，我从小爱好古籍，喜欢唐诗宋词！这个工作，我很感兴趣。”
“小皮，你有此心，我们会考虑的，相信你一定会干好。咱图书馆，不会亏待大学毕业生的！”钟帼英说着，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说：“一会儿，我要到学校参加新专业申报会议。咱图书馆，除了搞好读者服务工作外，也准备抽出力量，创办图书馆学专业，培养本科生和研究生。”
“这太好了！今儿个拜见您，我感到不胜荣幸，您的大恩大德深于沧海，令我铭记不忘。不打扰您了。”皮一步连忙起身，使劲地点头，深深鞠躬，表示谢意，尔后告辞。
真是天赐良机，短短十几分钟，皮一步竭力镇定自己，表演的天衣无缝，轻而易举地蒙骗过关，顺利通过钟馆长的面试。他激动得不可名状，在心里说：“有门儿，谢天谢地！”
皮一步心怀鬼胎，为了出人头地，行骗才刚刚开始呢。他暗想：“我是孤独的人啊。这几年待业在家，我的生命像黄叶一样枯萎下去。我离群索居，庸人自扰，迷失了努力的前进方向。大学生是时代的佼佼者，大有希望的年轻学子。今后为他们服务，千万小心，不要害怕。既来之则安之，一定要在这里站住脚，生存下去。”
皮一步虽是冒牌大学生，但他心里憋足了一股劲儿，用百米速度，恨不能一步跨进图书馆大门，一试身手，大干一场，在工作中做出成绩。至于陇海大学校园的风光，虽幽美，他眼望儿还没有心思去欣赏瞻仰。当务之急，他要把过去浪费的青春补偿过来，享受大学教工的生活待遇，跟上时代前进的步伐。何处买青春？当代年轻人身上，那股天真激奋的生气，对皮一步来说似乎已经所剩不多了。几年来，他偶尔到厂里转转，听到隆隆的机器声，也不能上班挣钱，有苦难言啊。今儿个，他的自惭形秽的时代结束了，他的扬眉吐气的时代到来了。他自命不凡。不平凡的人，就有不平凡的开始嘛。
皮一步离开后，钟帼英站在窗前，心里盘算：“皮一步的派遣证未收到前，先试用试用再说，万无一失，反正早晚要进他，人才难得。”
这时，皮一步走到劝学楼下门口的传达室，瞅见传达师傅轻轻关上门，快步向楼道走着，显然是去卫生间。
皮一步的头上，直冒热汗。他灵机一动，马上计上心来，毫不迟疑，急急匆匆走进传达室，握起黑色电话机，冒充人大学生处的工作人员拨打电话，……尔后又马不停蹄，走出图书馆大门。他的面前，仿佛出现一幅美妙的景象……
皮一步的计谋得逞了，一路顺风，心神这才方安定。陇海大学，像慈母一样张开双臂，迎接这个所谓的“重点大学毕业生”！
与此同时，在馆长办公室，电话铃响起，钟帼英从门口转过身来，疾步走到桌前，抓起黑色话筒：“我是钟帼英，你是哪里？”
对方说：“我是人事处嵇峰。”
“嵇处长，我是帼英。”
“钟馆长，中国人民大学学生处——刚刚给我们打来电话，说有一个本科毕业生名叫皮一步，档案专业毕业，他属于二次派遣，他的派遣证马上挂号寄来，咱们可以考虑接收录用他。”
钟帼英非常高兴：“中，知道了。谢谢告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