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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志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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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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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 井

老 井

小时候,乡下人的生活离不开水井。凡有人居住的村庄都有一眼或几眼水井,我所生活的那个小村庄也不例外,村的东头就有一眼水井,全村五十多户人家靠这口井过活。

据村里人说,有了村庄,就有了这眼水井,所以水井有了些年代。黑幽幽的井壁上斑斑驳驳,箍满了一层又一层的光滑绿苔,透着一种原始、古朴的气息。那蒙着岁月风尘的井台,历经风雕雨蚀,及担水人的踏石留痕,石井板上踩踏出深深脚窝,好似历史的痕迹,无言地诉说着它们的幽远、沧桑。井沿青石板刻上了岁月的风霜,那丝丝裂缝有如老人额头布满的皱纹。这眼已步入老年的水井,像一位慈母,精心呵护着村里每一个生灵,孕育了村里的一代代子孙,酿就了淳朴的民风。

井有大德厚泽,让人敬之畏之。《礼记》记载:“天子命有司,祈祀四海、大川、名源、渊泽、井泉。”班固的《白虎通义》也云:“五祀者谓门、户、井、灶、中溜也。所以祭何?人之所出入所饮食,故为神而祭之。”可见,井是居于五祀之一的,和山岳江河一样享有隆重的恩典,足以让人敬畏。

正是出于对井的敬畏,村里人对老井是俯首低眉,百倍敬爱和呵护。每天都有人将井台冲洗得干干净净,不留任何污渍。尤其是在新年到来前,会选一个黄道吉日,给辛苦一年的老井“洗一次澡”,并要举行隆重的祭典仪式,祈祷来年风调雨顺。

一口好井,是村庄的巨大财富。姑娘找小伙,要看人好,还要看水好。因为姑娘嫁过来,要和人过一辈子,也要和水过一辈子,所以哪个村庄水好,哪个村庄的小伙找姑娘就有了砝码。为了打一口好井,每个村庄都愿倾其所有。家乡的那口老井,至今仍能看出当年建造时的豪华。老井占地长宽各数丈,全由青石板铺成,当年十里八乡都小有名气。炎炎夏日,井里的水总是冰凉彻骨;严寒的冬季,井口总是吐着热气,和村里家家冒烟的烟囱遥相呼应,让整个村子充满生气。

老井是村里最聚人气的地方,每天村里的大人小孩、男男女女像赶集似的聚到这里,女人浣衣、洗菜;男人担水、冲凉,每天都会给老井带来喧闹和欢笑。老井成了村里的信息中心,许多家长里短,小道新闻都是围绕着老井展开。老井又是村里娱乐中心,一些鸡毛蒜皮的事,经过那些善于编故事的女人添油加醋,成为井台上每天的笑谈;信口开河的话,可以任意在井口荡来撞去。老井的欢乐甜蜜了村里的挑水人。

老井一年四季用清泉恩泽着村里人,一直以来始终如一汩汩地流淌着,即便大旱的年成,也时时刻刻满满地盛装着甘泉。这甘泉通过担水人的手提肩挑,进了各家各户的水缸。我家住在村子最西边,是村里吃水最远的人家,担一担水要走二三百米远。年少时,每次父母担水我总会屁颠屁颠跟在后面。长大后我接过了父母的担水扁担。每逢水缸里缺水时,我便挑着木桶去打水。打水是一项技术活,简直像玩魔术。走到井口,轻轻放下水桶,用钩担钩住一只空桶,放到井内,待桶底就要触到水面的一刹那,猛然摆动钩担,空桶便左摇右晃,幅度越来越大,只听“扑通”一声响,一桶水就灌满了。

在家的日子,每天都要和老井见上几面,每天都喝着老井的水,日子虽然过得清苦,心里却像老井的水一样甘甜。

背井离乡后,再也没有喝过老井的水,老井也渐渐淡出了我的生活。见不到老井的日子,我的心田总有永远的渴意。那汩汩有声的清泉,正逐渐地化成我饱含热泪的两潭深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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