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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志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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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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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碾子

石碾子

记事那天起,村西那盘石碾子总是“吱呀呀、吱呀呀”不知疲倦地转着,一年到头,很少歇过,转走了春夏秋冬,也把无数日子碾进了岁月深处。

当年贫穷落后的家乡,没有专门的粮食加工厂,粮食只能进行粗加工,村民常年吃粗粮。

水稻是家乡的主要粮食作物,村民从生产队分得的口粮是未经加工的稻谷,作为食物还得把稻谷加工成大米,村里的那盘石碾子便承担起了这繁重而艰巨的任务。

石碾子就安置在村庄的最西端,露天放着,没有碾房,那个年代农村都很穷,要盖一个碾房没这个经济条件。碾米的地方之所以选在村庄的最西端,一是西端处于村庄的下风口,符合当地风俗;二是村庄的最西端较为偏僻,可以避开鸡、鸭等家禽,当年粮食十分短缺,每粒粮食弥足珍贵。

老家的石碾子较之北方的石碾子结构更为复杂,由碾台、碾盘、碾槽、碾子芯,以及木制的碾架等组成。碾台呈圆形,直径在4到5米之间,由石板铺就。碾盘由上好的整块石料打磨而成,其中不可有丝毫的裂痕。外形为正圆形,中心有方孔,整体类似于古时的铜钱,外圆内方。

老家都是用牛来拉碾,碾米时会将牛套在碾盘外侧延长的碾架上,将谷物成一定厚度均匀地铺在槽内,牛沿着碾槽外侧拉动碾盘在碾槽上缓缓地转动,随着碾盘的碾压、谷物之间的摩擦,外壳随之脱落。拉碾是一项重力气活,比拉犁还累,老是围绕碾台转,牛不听使唤的时候,这时会将牛的眼睛蒙块黑布,蒙上眼睛的牛失去方向感,只好老老实实往前赶,围着碾台走了一圈又一圈,碾盘慢慢地转动,碾出了金灿灿、黄澄澄的大米来。

村里只一盘石碾子,全村二百来人,碾少人多,碾米大家都得挨号排队。那时虽穷,但村民都很纯朴,人心不浮,很守规矩,不会起争执。排队时只要问清前面是谁,打声招呼,就像现在进服务大厅一样,只要取个号就算排上了队,轮到自己时会有人叫号,没有人会挨号加楔,碰到谁家有个急还会主动让号。排到前几位的会事先用箩筐装好谷子,存放在石碾子旁,无需留人看守,也不怕丢了,大家都这么做。

在农忙时节,为不误农时,勤劳的乡亲们碾米大都在凌晨或晚上,点上一盏昏黄的马灯,伴着静静的月光,赶天亮或睡觉前就将大米碾出来了。人口少的人家,碾一次米能吃个一两个月,家里有五六口人的,一般半月就得碾一次米。

村里的石碾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连点粉尘都没有。老实巴交的乡亲们虽不会讲大道理,却很会讲良心,自己用碾的时候干干净净,自己用完了也要让碾干干净净留给后面的人,无人监督,大家全凭自觉。

石碾子碾出的大米,低炭、环保,最大限度地保持了富含营养的米胚和米膜,去除了糙米中难以吸收的质酸盐和粗纤维,营养更易吸收。

村里那盘石碾子见证了一段艰苦岁月,也酿就了纯朴的民风。那坚硬笔直的碾杠,那内方外圆的碾子盘,是我人生品行的最初塑造者;那“吱呀吱呀”推碾声,是我终生难忘的乡村音乐。石碾子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中,不知道珍藏了多少人的纯朴和善良,记载下多少饥饿与艰辛,编织出多少童年的新奇和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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