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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志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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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18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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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稗子

稗子

(作者:熊志忠)

小时候在老家农村,每到禾苗分叶之后,村里的男女老少就会忙于下田拔稗子。

拔稗子是一项细活,需要认真仔细,稍不留神可恶的稗子就有可能蒙混过关,从你眼皮底下溜掉。稗子和稻子外形极为相似,从禾苗里找出哪一株是稗子,哪一株是稻子,有一定难度。秧苗的时候,更难分辩,就连作了一辈子田的父亲,也自叹冒得法(老家方言,没有办法的意思)。只有等秧苗栽到田里长一段时间后,慢慢才能区分开来。因为稗子喜欢出风头,每次扬花的时间总要赶在稻子的前面,禾苗里高出一头的十有八九是稗子。而稻子就不一样,一副很谦卑的样子,平时都是低着头,弯着腰,从不张扬,在老家农村就流传有“抬头是稗子,低头是稻子”这样一句俗语。

小时候经常下田拔稗子,与其它农活相比,虽然算不上是重体力活,但体力消耗不亚于推车挑担。大热天顶着个太阳,站在水田里,就像置身于桑拿房,脚下的热气直往上冲,要不了多久就会大汗淋漓,衣服湿得都能拧出水来。年少时心太野,做事总心不在焉,经常把稻禾和稗子搞混淆,拔出了稻秧留下了稗苗,因此屁股常常留下父亲那毫不留情的巴掌印。那时起,我开始憎恨稗子,我见到被大人们摔到田埂上的稗子,会连忙用石块把根砸烂,用瓦砾将茎斩断。如果适逢口袋有火柴,我一定会支起干草枯枝,把它葬身火海。

学会识别稗子,是父亲教我的。记得有一天一大清早,父亲把我从被窝里叫起来,说是带我下田去拔稗子。那时我还认不得稗子啥样,下到田里望着绿油油的禾苗,觉得无从下手。父亲就手把手地教我,说识别稗子与稻子并不难,只要是那些个高的,十有八九是稗子,再就是看一下禾叶,如果叶片长毛,就断定是稗子。父亲指着一株长得高的禾苗,说这就是稗子,个长得高,但中看不中用,只会显摆,拿不出实货。继而,父亲又指着一株个矮的禾苗,说稻子就不一样,从不张扬,总是谦虚地低着头,越是长出了饱满的的谷粒,越会把头垂得更低。父亲借题发挥,说做人要学稻子,才会受人尊敬,不要像稗子,那样会让人看不起。

当年年小,父亲教我的识别稻稗的“方法论”倒是学到了点,而其蕴涵人生意味的辩证法却没能领会。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我才慢慢明白过来。走上社会后,我发现越是低调的做人者,往往越能成大事;越是功成名就者,往往越是低调做人的典范。那些饱学之士堪称“大师”、“国宝”的人,如同埋着头的沉甸甸的稻穗,他们从不张扬,不愿显山露水,更不会急功近利。虚怀若谷、讷言敏行是他们共同的属性。而那些轻狂、腹中无物的人如稗子一般,急着去炫耀自己,不懂谨言慎行,更不知天高地厚。都说人与物同理,父亲要我“学稻子、不要像稗子”,看似朴实的语言里,其实蕴含着深刻的人生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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