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爱红
村庄随着我的脚步抬高,齐人高野草拉起我的衣衫,怕陌生的鸡惊飞如鸟,顺便还大声地喊叫,似乎受了很多委屈,连锁反应出大黄狗一路狂吼,那架势让我像个外来客,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小沟渠水流少得可怜,但还是可以听出快乐的流声和奔走的自由,裸露的沙滩长出绿茵茵水草,已盖去我们当年玩耍的身影。让我看清了年少时在这里狗趴式游泳,也在这里学会潜游人生的大江大海。
挤出村口的母亲笑盈盈地说:“二海,我想应该是你回来了。"虽然她耳朵已间断性失聪,但多年在外乡的脚步声依然让她熟悉。
“你身体好吧,孩子们都在上班吧,……”她一连串地说着,这是她心里日夜的台词。岁月虽然磨去她的青春,但牵挂却在她胸中立成了树,结成了问候。
庄子上所有的留守老人和孩子也如云涌来,尽管是那么稀薄,但一股真实的暖流随风荡来,有认识的和不认识的,所有的亲切都把陌生稀释了。
在受宠若惊中被拥进家中,应接不暇的问候,让亲切挤满屋子,温暖挤满屋子,这是乡村特有的风景,在城里很难见到。
发爷来了,庄邻属他最热情,屋里的气氛顿时升温。他喜欢端着个透明玻璃杯,外壳印着古井贡酒广告,金色杯盖虽然脱落了不少颜色,但一点也不影响他那一杯茶中,漂浮着大半杯家乡的小兰花,从他手中,可以看到故乡的春天是多么浓绿香甜。
他接过我派发的香烟,悠悠地吸了一口,很享受地吐了个圈,笑眯眯地说:“乖乖,这烟怕要一张红色毛老头吧!”屋里一阵哄笑,那笑声是那么自然和憨厚。
我点点头,看到乡亲的满足和幸福健康的笑容,心想,退休了还是回农村,这里的泥土和阳光更适合我们这些漂泊多年的游子。
又进入吃饭的主题。在乡下,无论是客还是从他乡归来的游子,吃饭是相聚交流的最美时光。
母亲虽是九十高龄了,可年轻的性子仍在,首先关照大伙都在家里吃饭,便提篮兴冲冲去了她的菜园子,尽管步伐有些微摇,但她熟悉这条小路,包括每块石子和泥坑。那是她的一亩三分地,她的大部分美好时光都在这里经营她的希望和消磨孤独。
没多会儿,发爷捉来了他家大公鸡,红红的鸡冠下张开的大嘴,发出勇敢的叫声,老叔拿了不少刚从树上爆开的粟子,和池塘里网来活蹦乱跳的大白鲢,加上母亲提回来的各种蔬菜……呵呵,一桌丰盛的百家宴组成了。
灶膛里燃烧着谷杆,乡邻们如同一家人忙上忙下。炊烟散发在整个村庄,那种朴实自然的升腾,写意着此刻的心情,我闻到了菜香,也饮到了醉意。
回乡,我一次次在不同相聚中饮醉,时光把我拉得越来越远,但每回归一次,心便随着各种各样的氛围澎湃。
酒,一杯杯地碰着;笑声,也一串串如花儿般地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