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

                  三姐

                    廖春波

   2009年12月28日，三姐在武汉市蔡甸区侏儒镇代湾村家门口骑自行车外出办事时，被风驰电掣而过的一辆摩托车擦挂倒地，肇事驾驶员当场逃逸，三姐后脑破损，被乡邻发现，紧急送医，不治身亡。因属县道，没安监控，交警悬赏，仍无线索，现逾十年，姐哥病亡，子孙苦等，尚未破案。

三姐1952年9月21日生于四川省万县大田乡仙鹤村，比我大13岁。小时候，我跟随她扯猪草，漫山遍野留下足迹，还学会做家务，煮一天三顿饭，喂一家六口人，姐弟情深似海。她年仅二十岁，不幸患甲亢，脖子肿大，眼球凸出，人见人怕，我不离不弃，依恋着她。那时家穷，无力医治，只是补碘。父亲逢场便买海带，我们都让她吃，她不忍独食，背过身去，眼含泪花。我刚上小学，一天下午放学后，回家不见她，心里空落落，缠问母亲，哽咽说已远嫁。我哇地哭了，沿着山路追喊“三姐”，直至夜黑，无人应答。不久，远方来信。姐哥是村小代课老师，信是他写的，告诉一切皆好，三姐住院病愈，随信寄有粮票，缓解家庭困难。春节探亲，果见她明显好转，姐哥左手残疾，年纪略大。后来，父亲不放心，也去湖北看望，确属鱼米之乡，亲家公是村干部，全家十人，温饱有余。可姐思乡之情不减，密集通信乃至电报问安，生育三子后，均带回老家。

我参加工作后，国家形势好转，困难时期外出者，返原籍落户不限。三姐独自来访时，我告知这一政策，去留由她选择。她一时心动，成天望着墙上的中国地图思忖，终归舍不得孩子们，毅然远去异乡，从此回家稀少，只在父母病危和离世时，急返四次，了却心愿。她罹难后，葬礼浓重，宾客盈门，我才得知，她孤身远在他乡，努力融入当地生活，勤俭律己，支撑一大家子，颇受公爹、公婆、邻里称道和叔姑、妯娌、亲友敬重。供奉堂屋神龛的家族谱书，对她的贤惠作了充分肯定。老村支部书记拉住我的手沉痛道：“廖春瑶是个好人，身体很棒，如果不是飞来横祸，长命百岁不成问题。”我感慨不已，三姐就像昭君出塞，赢得好评多么不易！

她离世前两个月，还和我通最后一次电话。我正在山西大同出差，手机信号不好，我费很大劲她听不清，只听她断断续续说：“我是三姐，有空来玩。”我满口答应，没想到再见，她横尸门板，身体僵硬，手握木梳，面容悲戚。事发突然，路途遥远，又遇元旦出行高峰，火车票抢购一空，娘家只来了三人。二哥在宁波务工，乘坐飞机赶到。我和二姐家大外甥则从重庆万州出发，经四川达州等站转车，一路硬座，风尘仆仆。车过秦岭，眼见大山，心想三姐，生怕赶不上火化，泪水忍不住流出。旁边一位农民工安慰，说在煤矿下井，经常发生事故，有的老板隐瞒，仗势欺人，家属难讨说法，忍气吞声。我感叹老百姓苦，见到三姐，不能言语，悲凉之极，当夜未眠。次日凌晨，送殡仪馆，下午悼念，我守灵堂，即席发言，感天动地，细雨纷飞，傍晚落葬，魂归故里。

此后，我常梦见她，知案不破获，她死不甘心。今逢中元之期，写文寄托哀思，诚望善良人相助，逃逸者自动投案，让三姐不再蒙冤，含笑于九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