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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春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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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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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奶奶的陈年旧事

 

 

我的故乡山高坡陡,重岩叠嶂,地少人稀,祖祖辈辈肩挑背驮,举步维艰,居住简陋。虽起早贪黑,省吃俭用,仍食不裹腹,衣难蔽体。然而,在风雨飘摇的旧社会里,爷爷奶奶硬是撑起了一个大家庭,成为偏远农村为数不多的小业主。

爷爷廖锦亭生于188196日,耕读为本,低调务实,精明能干。他不光视土地为命根子,发展农业生产,还搞产品深加工,自家办粉坊和酿酒,进县城经商开店铺,可谓产供销一条龙,所赚之钱又用于买地方、雇佣工,逐渐盘大家业。通过媒婆牵线,娶比邻太阳溪向英琼第四女为妻,大他两岁零八个月,家境不错,门当户对,本想“女大三,抱金砖”,谁料三十岁病亡,尚未留下后嗣;继配本邑大周里望族程运模次女,也就是我的奶奶程启秀,1892710日出生,她与爷爷养育四男二女,除次子夭折外,余皆长大成人,儿孙满堂,多有出息。

父母排行老大,常给我讲勤俭持家的往事。爷爷奶奶熟悉农活,终身不辍劳作。每天早晨鸡鸣起床,同子女、佣人一道,煮饭喂猪,洒扫庭院,黎明出工,夜黑归家,晚上看书算账,睡觉时间很短。爷爷让父亲早当家,独立经营酒店和庄稼,母亲协助奶奶料理家务,堪称苦儿媳妇。后来条件好转,保持节俭不变。爷爷和奶奶的结婚用品包括嫁妆,用了一辈子,没制新家具,未添好衣裳。常穿破旧单衣或夹袄,即使冬装也缝补多处,根本不保暖。平时极少吃饱饭,更难见到肉星星,一块腊猪油,每次炒菜只在热锅上吱地擦一下,如此反复摩挲,要用十天半月。他们口掖肚攒,积累殷实家产,险遭阶级斗争。1950630日,我国开始划分农村阶级成分,根据土改现状和需要,划出地主、富农、中农、贫农、工人,而中农又分上中农、中农和下中农。贫下中农和工人是无产阶级,革命路线的主要依靠。爷爷奶奶差点划成富农,后经群众评议,确定为上中农,没使出身不好。1952812日,同院小孩玩火,不慎烧毁房屋,暗藏中梁的金银细软等全部家当化为灰烬。1960215日,爷爷在最为严重的自然灾害中饿死。十一年后,奶奶病逝。两位老人合葬,均活七十九岁。

    我至今保存一张十七人的泛黄相片,那是1959年拍摄的全家福。爷爷坐在前排正中,头戴绅士帽,身穿棉长衫,两手放膝盖,高鼻大耳,抿嘴眯眼,面容凝重。不到半年,撒手人寰,埋四房塝。奶奶离世,我才五岁,从洪湖赶回万县。她刚落气,被搁置堂屋的门板上,我摸手脚僵硬,以为睡着了,围住打转,连声呼唤:“奶奶,天黑了,外头冰冷,快去床上睡?”她不回答,我揭开脸纸,和颜悦色。现在,近半个世纪过去了,合影只剩六人在世,我依然记得爷爷奶奶的样子,还有他们那一代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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