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十字路口,在大小旗山交界处,两棵古黄桷树相对耸立,枝繁叶茂,掩映着狭长的进出通道。旁立农房和商店,还有茶馆和竹林。白天车来人往,热闹非凡,入夜阴风怒号,寂寥恐怖。横穿连接乡镇和县城的坑洼公路,山那边有陡峭岔路去长江码头,山这边有蜿蜒小径到我的老家,间隔一条溪沟,平常潺潺流淌,游鱼螃蟹可见,雨季洪水滔滔,阻断两岸通行。
老家坐落半山腰,开门即见小垭口。小时候,父亲赶早船上街,持向日葵火把,我目送他走远,直至火光消失;傍晚他挑货于此,大声喊家里人,我赶忙跑向前。本想随往县城,可花钱买船票,父母亲舍不得。在小垭口接货,见识歇息过客,我也心满意足。当然,背篼沉重,蹒跚沟脚,爬坡上坎,摸黑回家,汗流浃背,更无所谓。彼时,客车未通,船仅一趟,进城早出晚归,实乃家常便饭。
太阳从屋后山梁升起,又在小垭口云巅滑下,周而复始,亘古不变。山里人久已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我的童年也就枯燥无味。乡村老师不时激励,穿草鞋与皮鞋的命运选择,取决个人学习的勤奋努力。1981年9月,通过八年寒窗苦读,我才考学跳出农门。临别时,天未亮,狂风大作,暴雨如注。大哥陪送,肩担行李,我撑雨伞,紧跟其后。途经小垭口黄桷树,突然电闪雷鸣,一股强流袭身,若非丢伞快,恐小命难保。旁观者讲,铁钩伞尖惊现火花,没有伤及人真幸运。
我参加工作不久,与在太龙区公所上班的爱妻相识,周末有空便从县城返乡探望。吃过晚餐,由驻地邹家湾散步小垭口,不过半小时。每行至此,必眺望老家,想起雷阵雨,心存余悸。有时回故居,反观小垭口,事业在那头,又牵肠挂肚。后来妻子调离,我也少去这里,偶尔乘车经过,仍旧心潮澎湃。从感情上讲,回到小垭口就算回家,离开小垭口就算离家。小垭口成为回家与离家的分界线,始终在我胸中占据十分重要位置。
湖广填四川,首代先祖从湖北黄冈迁徙小垭口,挽草为业,埋葬附近。左侧是大垭口,明代俗成集市,至今逢场兴旺。右边为二完小,原属廖氏宗祠,参天松柏环绕。祠堂集资修建,祖父掌管钱粮,未贪一分一厘,族谱特写事迹。受他教诲,幺爸、堂兄在外做官,廉洁自守,颇多褒扬,叶落归根,安息墓园。清末卖地产买官当的两位知县也埋故土,虽树碑立传,却少有好评。
现在,离开家乡四十年了。我终于明白,初次远走高飞的一声霹雳,恰似老天爷教我不要忘本。纵使苟且活在不良社会风气下,依然保持为民务实清廉的操守。这就是我要给小垭口作传的缘由。愿铭记初心,明月伴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