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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春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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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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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唢呐

“喇叭,唢呐,曲儿小,腔儿大;官船来往乱如麻,全仗你抬声价。军听了军愁,民听了民怕,那里去辨什么真共假?眼见的吹翻了这家,吹伤了那家,只吹的水尽鹅飞了罢!”

明代散曲作家王磐的《朝天子.咏喇叭》,不仅辛辣讽刺作威作福的官吏,揭示了人民遭受的深重苦难,还是最早描述唢呐的好文。每当我读后,就想起童年,仿佛听见风吹唢呐声,百般滋味回荡在心头。

唢呐,属民族管乐器,老家俗称吹手,与锣鼓相提并论,婚丧嫁娶离不开。通常叫请吹手锣鼓,多数村有这样的草台班子,由三五个共同爱好者组成。人们议论丧礼隆重程度,首先看有几拨吹手锣鼓,是否精彩纷呈,来自哪些地方。因此,在主人家轮流表演时,各路匠人难免要暗自较劲,为雇请他们的亲友争面子,也博取自家的社会影响力。当然,来者是客,主人盛情招待,一视同仁。如提供场所、茶水、烟酒和炒黄豆、煮胡豆、豆腐干、油酥花生米、卤鸡爪、凉拌猪耳朵、酱牛肉之类下酒菜,夜间打腰站(即加小餐,多为面食)。

有一次,生产队的儿孙满堂的向老汉逝世,女婿、儿媳、叔伯、舅子、姑爷、姨娘请了十余拨吹手锣鼓。坐大夜时,围观者众,通宵达旦。唢呐、手锣、怀鼓、铜镲等齐上阵,你方演罢我登场,各显神通,好不热闹。十八般技艺中,唢呐引人注目,合奏一枝独秀。发音雄壮,高亢冲霄,嘹亮悠扬,苍凉浑厚,颇具灵魂穿透力。我被瞬间震撼,泪如泉涌,留下深刻印象。凌晨送亡灵上山,又一路吹吹打打,抬棺前推后退,似乎死者不肯离家,唢呐声也愈加悲切。随着朦胧天空雨雪纷飞,在披麻戴孝亲人簇拥下,灵柩缓慢落坑埋入黄土,花圈环绕,阴阳相隔,莫不唏嘘。

结婚本是喜事,按照农村风俗,也要大操大办。可参加婚礼时,唢呐欢快响起,我却伤感不已。因为发现,无论娶进的媳妇,还是嫁走的姑娘,难得露出笑容,有的脸挂泪珠,忧郁可怜之极。彼时,自由恋爱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一定终身。女孩子不情愿,也捆绑成夫妻,甚至有换亲的。本队一位穷人家的少女,常见割草弄柴煮饭喂猪,即嫁邻村丑陋的老光棍,她的兄长则娶光棍之妹。送亲迎亲都有吹手,翻山越岭离乡背井,新娘不时掩面抽泣,唢呐声声,在我听来,多么凄厉,痛彻心扉。

现在,乐队取代了吹手,以歌舞说笑为主,也替人哭嫁哭丧,不过假里假气的,时间短而收费高。举目一望忙碌的人群,鲜见清澈透明的眼神,不乏铜臭或浑浊疲惫。电视连续剧《老酒馆》播出后,老戏骨牛犇端杯品况味视频疯传,然而触动人心的依旧为唢呐配音,由旗袍加身的高挑美女悲情演奏,以致有八零后观众留言感怀:“人生不过二两酒,半两心酸半两愁。一两化作青云志,半生飘零半生忧。回首往事几悠悠,功名利禄也作休。年少立志三千里,蹉跎半生无寸功。今朝涩咽杯中物,年过四十志渐衰。岁月流金金不换,时光易逝不重来!”我这六零后看了,更不禁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有道是,天下乐器,唢呐为王。唢呐一响,不是升天,就是拜堂。一生两次,永不相似。一次为喜,一次为悲;一次为来,一次为去。又或云,千年琵琶万年筝,一把二胡拉一生,唢呐一响全剧终。不管怎样,酒喝一杯少一杯,饭吃一碗少一碗。珍惜所拥有的一切,明天还属不属于你,谁说得清?生命不仅美好,还饱含辛酸,我们只是过客,无奈躲不开。这启迪源自故乡,纵使唢呐声消失,也刻骨铭心,明白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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