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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春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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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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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塆往事


 

地名是民族文化遗产,承载着浓郁乡愁情结。然而,我过去也曾以讹传讹,在回忆故乡的文章中,把庙塆之“塆”写成“湾”,这是极不应该的。事实上,一个从“水”,一个从“土”,两者代表不同的地形地貌,“湾”指水流弯曲的地方,“塆”是山沟里的小块平地。当然,山间的“塆”远多于水边的“湾”,塆是主流地名,湾则较少出现,这也折射出中国古人的聚居理念和文化传统。

庙塆是我老家后面半山腰的竹林院坝,虽有外大内小两口堰塘,旁边还有一口接引山泉的蓄水池,可供附近十多户人畜饮水,但绝无溪河横穿而过,纵贯的沟壑除非下雨有水外,平常也是杂草丛生,野花绽放,乱石嶙峋。沟侧有一条羊肠小道,从山麓通往山巅,沿途长满桐子树,春夏时节,绿树成荫,遮天蔽日。我所读的村小位于沙咀,以沙土多而得名,为仙鹤大队的驻地,挨着庙塆。因校舍摇摇欲坠,操场坑坑洼洼,教室千疮百孔,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冬天雪风吹,冻得孩子们瑟瑟发抖,提着烘笼上学,只好排危改建,临时转移庙塆的农家办学。

那时主要有三门课程,语文从看图识字开始,算术离不开剪成小段的高粱秸秆,体育做广播体操,玩老鹰捉小鸡、丢手绢等游戏,中午回家吃饭,往返成群结队。对我们来说,课堂学习漫长,也很没趣,课外活动太少,总难尽兴。自入学到毕业五年间,就一位老师教我班四十多名学生。他是本校仅有的公办教师,却娶当地农村媳妇,散学后还要参加生产劳动,但教学也抓得紧,特别重视语文,以背课文写作文为作业。班上有一位过目不忘的神童,按辈分是我的远房外甥,每天放晚学时,老师都要留下同学们,听他背课文,从头至尾,一字不漏,可连背十多篇,有的还没教他看一遍也会背诵,大家惊羡之余,难免暗生嫉妒。尤其是我,作文不错,受过老师表扬,当作范文张贴教室墙壁的学习园地,自然对他不满。

好在他和我一样贪玩,终于有了教训他的机会。一次课间休息,雨过天晴,虽有桐壳灰撒湿地,仍不乏积水凼。我俩摔跤倒地,他赶紧爬起来,又扑向我。我假躺地上,眯眼缩脚,待他拢身,用力弹腿,他猛地倒退,踉跄跌入一个黄泥凼中,一套新缝制的白棉布衣服被污水溅脏。他恼羞成怒,邀约打群架,我俩是邻队,相隔一条沟,放学路上,各自率所在队里的小伙伴,一对一玩抱滚,从半山腰到河沟底,连滚带爬,碾压不少玉米、红苕地,被家长告发,遭集体罚站。班主任老师对两名调皮捣蛋的尖子生哭笑不得,多年以后,全班也仅有我俩考上中专,跳出农门。我拜望恩师,顺表歉意,他感叹道:“挣脱缰绳的牛羊有草吃!”

庙塆院子较大,在全村居中,常放露天电影,春节文艺表演,每年不会缺。不过,即使热闹的场所,也有伤痛的记忆。除斗过地主富农外,尚有重大丧事活动。首先是家住此处的公社书记英年早逝,闻讯赶来悼念的领导和群众络绎不绝。该书记清正廉明,口碑甚好,他病逝后,唯遗留一只老式上海牌旧手表,人们争先传看,纷纷猜测哪个儿女继承和佩戴。不久,毛泽东主席辞世,大队又设灵堂于此,全村人倾巢出动,扶老携幼祭奠,冒雨集体默哀,泪雨滂沱。庙塆背靠青山,清代建有庙宇,斜对玄天观,两次追悼会盛况空前,花圈摆满松柏林下,哀乐和恸哭声昼夜不息,响彻空谷,给我烙下童年难忘的印痕。后来,在省公安厅工作的叔父积劳成疾而亡,他的骨灰千里迢迢运抵这里时,乡亲们也是自发前来迎接。他爱岗敬业,奉献一辈子,出去男儿身,返回一盒灰,受到老百姓认可,叶落归根,死而无憾。

现在,乡村道路硬化,庙塆设有公共汽车站,几乎四通八达,柑橘、榨菜等农副产品成熟季,涌现外地收购点,另有本土面条、粉条加工坊和商店,生意兴隆,更有一些妇女跳起坝坝舞。最难得的是,山泉水长流,荷塘游鱼欢,过往人群不由伫足,赞不绝口。我回家路过,渴了也饮几口清凉矿泉水,用荷叶包着,那甘甜的滋味,才是魂牵梦绕家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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