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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春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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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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坟屋

同事老傅的前妻病逝了,头儿率所有职工去悼念。单位不大,新近组建,包括一位领导,只有七名干部,来自五湖四海。我刚参加工作,从学校到社会,对一切都好奇。

老傅兼任出纳,城府深,与头儿关系好,掌管报账大权,得罪不起,我只好随份子。我们一行六人,从县城乘坐公共汽车,抵达后山一个偏僻小镇下站,又翻山越岭,一路探寻,徒步去吊丧。

时值隆冬,雨雪纷飞,山道弯弯,泥泞不堪。有的同事摔倒,开始抱怨天气,怪老天爷不长眼,不知今晚怎样坐大夜,明早又如何送亡灵上山埋葬。头儿兴致勃勃,找当地老农问清路线后,不时给随行人员打气鼓劲:“快了快了,翻过这道山梁,再过一条河沟,爬坡上坎,就看得见。”

果然,不久望见一处荒凉山坳,炊烟缭绕,有人扛着花圈挽幛前往。我们走拢,已是黄昏,正在开席,鼓乐齐鸣,热闹非凡。不过,我也暗中察觉,娘家人神情阴沉,似有仇恨和冤屈。灵堂设在堂屋,一口黑漆棺材前,摆放三盘供品,魂幡纸飘动,香烛燃烧不止,桐油灯长明,磕头跪拜之人络绎不绝。死者年龄不大,仅四十六岁。

大山深处,寒风凛冽。吃过晚饭,老傅即安排人带所有同事去邻村他大姐家歇息。他大姐和大姐哥十分热情,寝室和床铺收拾得干干净净,架起一盆松柏木炭火,倍感温暖。黎明时分,还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早餐,算是饯行。头儿是老酒罐,就着烧白、粉蒸肉、炖土豆腊猪蹄和红苕粉丝土鸡汤、煎鱼、炒菜等连干数杯,其他同事随声附和,主人不停夹菜,生怕大家吃不饱,互相说着客气话。

远处传来吹吹打打声,人声鼎沸,还有鞭炮声,显然是出殡起灵了。我有些坐不住,身边同事故作淡定,讳莫如深。我提前下席后,在院坝边一棵苦楝树下眺望,发现送葬的队伍围着老屋转了一圈,重返原地。墓地究竟在哪里呢?

归途中,露出太阳,头儿直夸老傅不错,虽与前妻离婚多年,仍让她住在老家,葬礼办得风风光光。大多数同事没吭声,老冯兼任会计,对老傅知根知底,两人面和心不和,他同我走在一起,挤眉弄眼,似有不屑。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老傅支边时,寂寞难耐,勾引一位漂亮的有夫之妇,可纸包不住火,还是拆散了两个家庭,各有一子甩给他抚养。他和新人在外地臭名昭著,托亲友双双调回家乡县属机关。前妻被休,忍气吞声,依然照料老傅年迈的农村父母,直至送终,也未改嫁。娘家人说她命比秦香莲苦,不幸嫁了个当代陈世美,在她死后,坚持要把她埋在生前居住的堂屋。生是傅家人,死作傅家鬼。

这事让我对老傅有了隔膜之感。有一次,他想晋升中级职称,需提交一篇相关论文,私下找我代笔,我断然拒绝,从此交恶。但我俩是邻居,他与前妻所生的小男孩常跟我玩,我有怜悯之心,鼓励他好好学习,为妈妈争口气,他也含泪誓言,长大做有用之人。后来,我调换多个部门,与不少老同事失去联系,只听说老傅由乙肝演变成癌而死,临退休却魂归故里,陪前妻去了,我不胜唏嘘。

现在,那忧郁的小男孩,你也四十而不惑了吧,不管有没有成才,应该常回老家去看看,守护好土墙瓦房坟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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