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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春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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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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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把


 

在我童年,农村尚未通电,照明靠煤油灯,手电筒少。记得柑橘成熟季节,为了防盗,生产队派人夜巡时,配有一支。那是多么耀眼的光芒,每逢巡逻到我家歇息喝水,便死缠硬磨,借出玩一会儿。一般只准我摸,若允许照射院坝、树林、田野、河谷、山梁,无不欢天喜地。可惜用不长,光线就减弱,他们节省电,赶紧夺回去。当时我想,假如有价廉物美经久耐用的干电池,该有多好。

幸亏,家里备足火把,堆放墙角,我们或送客夜行,取之不尽。材料多为葵花秆,也有干枯的篾片,还有青竹筒,倒入煤油,口塞棉花,点燃即可。不过,燃油成本高,主要还是前两种。特别是葵花秆,各家各户大量种植向日葵,采籽将秸秆放进堰塘浸泡,在烈日下晒干,燃烧毕剥作响,持续时间长,十分明亮。枯篾扎成的把子也管用,只是寒碜,待不住客。此外,芝麻、玉米、稻麦等秸秆也可挽火把,用于短途。

老家离县城遥远,坐船要花大半天,每日仅一个航班。虽是机动船,却陈旧窄小,停靠码头多,拥挤不堪,经常拒载。甩下挤不上去的乘客望而兴叹,有的只好“打旱”,也就是沿长江徒步进城,途中饥渴难耐,遇酷暑或风霜雨雪,令人欲哭无泪。我随大人上街时,没少吃这样的苦,走了一整天,双脚打起泡。所以,三五成群打着火把赶早船,成为山乡常见的苦涩景象。我们从仙鹤村出发,背着背篓,挑着箩筐,装满待售的榨菜、红桔、洋芋、大米、面条、腊肉和鸡鸭鹅蛋之类农副产品,下山、穿河沟、爬坡、平行、过悬崖,通常要耗费两个多小时,才能抵达观音堂。船是凌晨五点左右来载客,汽笛声声,负重奔跑,一路上跌跌撞撞,不知洒下多少辛酸的汗水。

然而,对城市生活的向往,又使大家其乐无穷。在火把照耀下,每个人笑容满面,总是充满希望和信心。的确,曙光在前,我追赶着,踩着泥泞小道,也踩着梦想走,最终考上学,变成城里人。在农校读书时,又爱好上文学。一次晚自习,偶见俄国作家柯罗连科写的散文《火光》,读着滚烫的文字,我不禁热泪盈眶:

“很久以前,在一个漆黑的秋天的夜晚,我泛舟在西伯利亚一条阴森森的河上。船到一个转弯处,只见前面黑魆魆的山峰下面,一星火光蓦地一闪。

“火光又明又亮,好像就在眼前……

船夫扭头朝身后的火光望了一眼,又不以为然地划起桨来。

‘远着呢!’

……

“然而,火光啊……毕竟……毕竟就在前头!……

这不正是儿时所见的驱散黑暗、闪闪发亮的火把吗?在校期间,我还看了刘白羽的小说《火光在前》,此乃作者在渡江战役结束后赶写的优秀作品。那种为扑灭“黑夜里灾难的火光”赴汤蹈火,为迎接“黎明前胜利的火光”勇往直前的精神和斗志,更值得钦佩,我心驰神往。

现在,故乡的公路四通八达,客轮没多大生意了,昔日的山道杂草丛生,人迹罕至。手机自带照明,电筒少用得上,火把亦不需要。可随着物质生活条件的极大改善,我再不像过去一样吃苦耐劳,心中的火把也差点熄灭了。如果不是回顾往事,谁还记得火把时代?

啊,火把,我怀念你,但愿在暮年,有你陪伴我,让生命之火,越烧越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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