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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春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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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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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歌


 

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故事了。

那时,我刚参加工作,便被安排下乡,独自去边远村,开展抽样调查。这对我来说,有点儿新奇,但也是锻炼。

经过舟车劳顿,我又爬坡上坎,终于抵达辅助调查员家。夕阳西斜,他家空荡荡的,寻问邻居,仍在田间忙活。一条黑狗朝我狂吠,我顺手丢给半块面包,它嗅一嗅就不吱声了。我放下行李,漫步房前屋后,打量起周围。

这座土墙瓦房,院坝宽敞明亮,紧邻鱼池荷塘,不仅杨柳垂堤,梧阴匝地,槐荫当庭,栽梅绕屋,移竹窗棂,还有果树环抱,红樱桃残留,黄杏挂满枝,桃李青涩,梨子幼嫩,柑橘飘香。菜园相连,葱子、蒜苗、萝卜等郁郁葱葱,长势喜人。

夜幕降临,男女主人和三个女儿,相继回家。他们见我,笑容满面。顿时,寂静的小院热闹非凡,特别是女儿们,个个如花似玉,叽叽喳喳不停,边干家务边哼民谣,全然没有乡村少女的羞涩,有的只是热情奔放的性格。

男主人是辅助调查员,与我摆谈,填报农村住户调查表。女主人和女儿弄晚饭,忙进忙出。不一会儿,摆上碗筷,邀我入席。菜肴丰盛,颇有农家特色,味道可口。

席间,老两口劝酒拈菜,三朵金花作陪,弄得我不好意思,也不知说什么。他们越叫我别客气,我越感到手足无措。结果,我倒像大姑娘,一声难吭,他们谈笑风生,旁若无人。

“老汉,今年栽秧请人时,不要喊铁栓哥了。”大女儿突然吩咐。

男主人疑惑不解:“为啥?”

“人家要外出打工。”大女儿嚅嗫道。

二女儿接过嘴:“你不跟着去吗?”

“我给你一筷子头,”大女儿佯装生气,“他打工关我屁事!”

男主人笑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莫说不关事,你也不小了。”

“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女主人打断他说,“你操那么多心干嘛。”

“就是。”幺妹也随声附和,“其实,大姐、二姐心头早有谱了。”

二女儿脸红,她责怪道:“说大姐的事,咋又扯上我。”

“有谱就有谱,怕啥?”大姐抢白道,“煮熟的鸭子未必飞了不成?”

男主人忙问:“你相中的哪一位哟?”

“是不是春节同你搭档演出的村团支部书记?”女主人也急不可耐。

“想到哪去了,我还要赡养你们呢。”二女儿矢口否认。

“我俩指望幺妹招上门女婿。”男女主人异口同声。

幺妹也说:“父母养老有我呢,你和大姐早点嫁走吧。”

“你的对象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我们才不想离家远走高飞。”大女儿和二女儿齐声抗议,又挑逗地看我和幺妹一眼。

男主人呵呵一笑:“好,我们家今后兴旺发达。”

“招三个上门女婿,每家又添儿加女,我啷个忙得过来。”女主人也由衷笑道。

“谁要你带孩子,到时啊,饭都不要你煮。”三个女儿哈哈大笑。

我在一旁也笑了,不由联想老家两兄长,各生养三个女孩,父亲常垂头丧气,生怕没男孩继承家业。这一家子怎么如此开明呢?要知道当时普遍重男轻女。

晚上,我与男主人睡一间屋,女主人和三个女儿睡在隔壁。母女们余兴未尽,又夜话许多事情。听得出来,她们无忧无虑,生活充满希望和信心。男主人也没后顾之忧,他告诉我:“全家人讲民主,对三个女儿的婚事,从不横加干涉。”

第二天清晨,布谷鸟叫了:“阿公阿婆,割麦插禾……”我吃过早饭,告别主人家,前往下一村。主人和女儿们把我送走后,就又出工了。我站在山梁上,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金色麦浪翻滚的田野,真想唱一支歌。

唱什么歌呢?当然是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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