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熟了,你可知道,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春天里,在所有的果树中,樱桃花最先绽放,开花后才吐嫩叶。小时候,我俩盼春,常去观察樱桃树。早春正月,寒风凛冽,每当看到雪白的花瓣,你就露出稚气的笑容。我们流连于樱桃树下,直至花谢叶绿,青果挂满枝头。
周围团转,仅有这一棵樱桃树,它长在我家庭院后。你是邻居的女孩子,与我同龄。刚入四月,樱桃又率先成熟,晶莹圆润。一丛丛,一簇簇,红彤彤,亮闪闪。我发现了,兴高采烈,邀约上你,共同观赏,品尝第一枝春果。冰清玉洁,芬芳馥郁,汁多肉厚,酸甜可口,真乃纯天然味道。
时值荒月,青黄不接,伙伴们闻讯赶来,纷纷爬上树采摘。一些成年人,包括过路者,望见鲜艳欲滴的樱桃,也忍不住伫足,扯几串吃个够,甚至塞进衣袋带回家。那树不大,但结果多,密密匝匝,星星点点,像灯笼,似繁星,如红玛瑙,婀娜多姿,玲珑剔透,惹人注目。
父母毫不吝啬,对樱桃树下的客人热情相待。别人不好意思,他们反倒安慰,果母子不分家,随便摘尽管吃。可樱桃是野果吗?我有点不乐意了,又不知是谁栽的。或许是鸟衔风吹的种子,恰好斜长堡坎的险峻处。
其实,我不是抠门,不是贪心大,只想给你多留一点儿,让你大饱口福后玩耍,你喜欢樱桃,我更喜欢你。幸好,茂盛的枝叶伸向半空,末梢尚缀硕大的红果。没旁人时,我要为你摇落,寻找竹竿敲打。你不准允,怕将未熟的果子伤害了,不如耐心等候自然脱落,拣而食之。
有时,我看见两个长一起的樱桃,想方设法连枝带叶地采集,尔后送你,分享不止。你一粒,我一粒,要酸一起酸,要甜一起甜。酸时我俩双眉紧锁,甜时又都乐开了花。唇齿生香,我们唱歌,一遍又一遍地唱《樱桃好吃树难栽》之类民歌,青梅竹马,莫过于此。
然而,樱桃季节短暂,没几天熟透了,剩下为数不多,也被黄莺啄掉。两小无猜的时光,一转瞬就飞逝了。我外出求学,你也嫁走了。那棵樱桃树,不知多少年,也慢慢衰老,无影无踪了。我俩的童年,一去不复返,这一份情谊,你可曾珍惜?
一次还乡,在老屋边,不期而遇。你回娘家,牵着和你年幼时一模一样的女儿,看着你粗壮的身躯和面额的皱纹,完全是一副普通农村妇女的装扮,我很愧疚。你也红脸,无言以对,匆匆逃离。
现在,樱桃红了,你还好吗?我希望重见你笑,天真无邪地微笑。为什么许多美好的事物,总是在人世间停顿不久?即使儿时记忆,在沧桑岁月的烟雨迷蒙中,也渐行渐远了。
啊!故乡的樱桃树,还有树下的你,何时能回我梦里,让我再看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