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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春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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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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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乡情更怯


 

我初中所读的万县大田小学早已停办。原校址松林塆过去是地主庄园,现在成为敬老院了,但仅保存天井古屋,石壁院外的操场和左右两侧的教室、厕所、栅栏等大多夷为平地,种植庄稼果木。唯有我班的那间教室还未垮塌,土墙瓦房,孤苦伶仃,积年累月,风雨侵蚀,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十余年前,我回故乡,与大外甥一起,重返母校旧地。时值端午,阳光金灿灿的,农作物正疯长,郁郁葱葱,将我熟悉的用了三年的教室围得严严实实。我俩穿越苞谷林,裸露的脸颊、手臂、腿足被青枝绿叶茸毛豁得通红。待气喘吁吁赶拢,教室门虚掩,我像迟到的孩子,胆怯怯推开,却空无一人,杂草丛生,蛛网交织。

然而,斑驳的墙壁和黑板残留的涂鸦,还有梁柱上废弃的泥筑土燕窝,把我们带回懵懂的青少年时代,每天走读该校的情景历历在目。彼时,大外甥比我高一年级,后又留级晚毕业。此刻,他伫立黑板旁当老师,煞有介事地提问:

“廖春波,三加二减五乘以零等于几?”

我站在自己的座位上,毕恭毕敬。尚未作答,他忍俊不住扑哧一下。我也笑了,回音荡漾空旷的教室里,犹如当年的朗朗读书声,惊飞窗外的松鹤与麻雀。

离开母校时,偶遇几位白发老人,闲坐院门前的橘树下聊天。他们不知客从何来,可谈及往事,很快就找到了共同的话题。其中之一便是,这院子的主人,地主的小老婆,我们都看见过,年轻漂亮守寡,批斗成精神病人,经常流窜校园内,滞留不归,胡言乱语,神魂颠倒。

学校附近的堰塘干涸,四周的杨柳所剩无几,垂头丧气,随风摇曳。我们读书期间,则蓄满山泉水,鱼儿成群结队,盛夏荷花绽放,同学们放学后,常结伴游泳,被教师发现,又一哄而散。第二天罚站,甚至写检讨,或通报批评,由校长决定。我起初就是因为调皮捣蛋而闻名全校的,有一次午休竟偷抱篮球率队去荷塘洗澡。

如今,家乡的长辈和老师们辞世不少,两位班主任病逝,中小学同学开始陆续迈入暮年,有的不在人间了。大外甥也罹难于爆破事故,他死后我没心思故地重游。有时回老家,碰见学生娃,不敢问来人,他们多居住城镇,不乏家长陪读,与我素不相识,不知说什么才好。

可我朝思暮想着故乡,走遍祖国的大江南北,怎能遗忘生养的地方?我怀念儿时的学校,蜿蜒曲折的上学路,途经的田野、山坡、渠道、溪流、水库、森林、悬崖、岩洞、关隘、乡场、农舍、磨坊、牛羊等,给我留下美好的记忆。故乡恍若风筝的线,拴牢远方游子的心。

尽管回家路漫长,近乡情更怯,我仍不断走向它,返老还童似的,挪动小小的脚,一步接一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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