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 橘乡 醉乡

我会永远爱恋故乡的，祖辈世代耕耘的橘乡，让人魂牵梦绕的醉乡。

从远处看，故乡犹如一幅自然风景画，浓墨淡彩总相宜。浓的是橘园，黑森森的，漫山遍岭；淡的是庄稼，水稻、小麦、高粱、红苕、洋芋、苞谷之类的农作物，绿油油的，星罗棋布。当然，尚有竹林深处炊烟袅袅的老屋，院旁田间地头波光粼粼的堰塘，蜿蜒的渠道和泥泞的阡陌，行人、牛羊、草坡、溪流等。但不可否认，亮丽抢眼的，依旧是橘林。

记得小时候，橘树就葱茏，每年四五月开花时，蜜蜂彩蝶翩翩起舞，阵阵芬芳随风飘散，不出家门也闻得到。可孩子们和狗、鸡、鸭、鹅等仍喜欢钻进橘园，或游玩，或觅食。我们爬树，瞄弹弓，抓蝈蝈，斗蟋蟀，捉迷藏，挖野蒜、折耳根、荠菜等，不亦乐乎。成群结队的鸟儿也在丛林纷飞、啼啭、嬉戏，甚至有白面狸、野兔、蛇活动，生机勃发。

酷暑难耐，浓荫覆盖，橘林是乘凉好去处，大人也常午休于此。微风、橘子香、蛙鸣虫叫催人入眠，却不时被苍蝇、蚊子、蚂蚁咬醒，老羞成怒，一下打死几个。偶尔良心发现，给它们造座坟，土堆垒得溜尖。我最讨厌蝉噪，越热吵得越凶，当你静悄悄靠近时，它飞得无影无踪了。不过，蝉蜕与落地柑一样，俱属中药材，捡来卖，换取零花钱，又高兴。

秋冬时节，橙黄橘绿，挂满枝头，又像红灯笼，密密麻麻的，多么诱人啊。有的古树结果逾千斤，卖价也不低，乡亲们笑得合不拢嘴。妇女采摘，男人搬运，昼夜值守，虽然忙碌，毫无怨言。我也肩负沉重的背篓，紧跟川流不息的挑夫，跋涉在崎岖的山路上，云雾弥漫，寒气袭人，汗水直流。彼时只产红橘和广柑，多为家庭主要经济收入，解决大部分生活开支。

尽管勤俭持家，在年猪未杀而手头宽裕时，父亲也赶场割点肉，母亲责怪过后，就喊我采橘树叶。我便知道她要蒸土扣碗，屁颠屁颠摘不少，拿回厨房侧用山泉洗净。随即烧火，灶膛毕剥作响，不一会儿熟透，香气扑鼻。家人围坐八仙桌，大饱口福，父亲还喝广柑酒，让我品尝。味甜美，有一次，我忍不住多抿两口，不料醉了，歪歪倒倒乱挥拳脚。

广柑酒由太龙果园酿制，不曾掺杂使假，邻居在那务工，隔三差五受托提一酒壶。果园是集体的，经营红红火火，放映露天电影，还有杂技表演。我和小伙伴摸黑去看，通宵达旦，恍若打一顿精神牙祭，从不疲倦。年轻人也借机谈情说爱，出双入对幽会月下橘林。腊月间，柑橘丰收后婚事特别多，我们又尾随迎娶的队伍，蹦蹦跳跳，锣鼓喧天，彩旗飘飘，真热闹。

现在，家乡物是人非，依然遍地橘林，已改良成脐橙等，我也饮过名酒，还醉了若干场，总感觉广柑酒好。童年甘甜爽口的大红袍红橘和广柑，为何回味无穷？首度醉酒独自在院坝打醉拳的经历，何以刻骨铭心？

呵，故乡，橘乡，醉乡，历经半个世纪，走遍天涯海角，怎能把你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