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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春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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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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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二合半

小时候,家里有杆秤,但父母对粮食的计量,极少像年轻人一样论斤称两,在口头上大多说石斗升之类,弄得我一头雾水。比如,有人问猪腰子田上年稻谷亩产,父亲答曰两石五斗八升左右,我就始终换算不出几斤几两。

其实,家中除石斗升外,还有一种叫二合半的容器,常年隐藏在陶瓷米缸内。孩子们煮饭时,不仅请示母亲煮干饭还是稀饭,还要问打多少米,她通盘考虑后才回复,究竟几二合半米,此间学问深奥得很,包括人情世故,我也搞不懂。

然而,二合半我是熟悉的,几乎每天都在使用。它由五块梯形松木板构成,底子小,四面宽,开口大。别瞧不起眼,一个月不到即可舀完一缸米,母亲看见它便发愁。一家六七口人,每顿要煮一大铁锅饭,虽掺杂红苕、洋芋等粗粮,但还是大米养人啊。何况,儿女们正处在身体猛长的年龄。

米缸置放卧室床头柜旁,不知有多少夜晚,母亲入睡前都要忐忑不安地揭开盖子看一看,躺下后还喟然长叹:“又没剩好点了!”彼时,粮食产量低,需交足公粮,留够集体的。因此,家家户户,所剩无几,饿肚子是常事,更别提吃肉了。一年四季,阖家老少,难得美美吃一顿纯粹的白米饭。

逢年过节,红白喜事,农忙时期,通常蒸甑子干饭,但也铺垫南瓜等,不能敞开吃。平时多喝包谷、高粱、豌豆、麦面糊糊,加少许米,清汤寡水,照得见人影,碗都不用洗,我连喝四五钵碗,肚皮撑得圆圆的,甚至亮晶晶,也感觉不饱,几泡尿一拉,又蔫瘪瘪的。我煮饭时,曾试图多打一点儿米,把二合半垒得尖尖的,母亲瞥见,厉声阻止,我便躲着她打米,可她吃饭时,凭经验掂量得出,也不停唠叨。

不过,每逢客人临门,她总是笑脸相迎,倾其所有招待。这时,她亲自下厨,在锅边忙得团团转,我则守灶膛前烧火。有一年闹春荒,好久未见的六姨从山那边走远路来了,姐妹俩十分亲热。可米缸空空的,母亲暗自流泪,只好去邻居家借二合半米,平平的,煮稀饭拌野菜,六姨也没在意,离别难舍难分。当年夏收后,母亲还给邻居满满的二合半米,数十载过去,对六姨仍愧疚不已。

后来,土地下放到户,农村逐渐脱贫致富,手有余粮,心里不慌,大米饭随便吃。我家也开始拿大碗打米煮饭,不再斤斤计较,二合半派不上用场,不知丢失何处。父母病逝时,翻来覆去清理遗物,也无影无踪。古人云,子成人父,方解油盐非易事;女为人母,才知酱醋味千般。现在,我多么怀念艰苦岁月的那只二合半,尽管陈旧不堪,但陪伴三代人,也算传家宝了。

关于二合半米的分量,我曾作过不少的考证。据专家讲,这是沿用的清朝度量衡,一石等于十斗,一斗等于十升,一升等于十合,一合约为0.3市斤。由此推测,二合半米有0.75市斤。为何要做二合半,我就不得而知了。或许适用性强,或许约定俗成。不管怎样,可以想见,祖辈是勤俭持家的,而维系偌大的家庭,又勉为其难,非今人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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