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月亮上的泪

她睡着了，脸淌晶莹剔透的泪滴，恰似悬挂一轮明月上，又像沾在草叶的露珠，一尘不染。

从中元节到中秋节，不过一个月的间隔。天上月圆又月缺，世间思亲人不在。她还乡后，老屋空空。白露刚过，凉风习习。夜未央，人已歇，树沉默。

窗口两株丹桂，父亲生前所植，如今郁郁葱葱。月华如水，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她梦见母亲，什么也不说，一忽儿笑，一忽儿哭，一会儿向她走来，一会儿离她而去。

她明白，父母最操心她的终身大事，却不知她至今仍孑然一身。大学毕业即失业，她漂泊京沪之间。人海茫茫，未遇多看一眼者，各为生计，奔波于求职路上。

父亲曾劝她回家乡工作，考公务员。可小县城，诸多事依赖背景与人脉，寒门子弟，去哪里寻找后台和关系，不如待在一线城市，办事相对公平一些，眼界也要开阔得多。

就这样，岁月不饶人，她成为剩女。私底下，她也去过相亲角，那真是自由市场，一切物质化，何谈有爱情？然而，生存必需，又无可厚非，譬如住房，没钱能买吗？

近些年搞合租，令她十分头疼，房主不时涨价，动辄胁迫搬走。尽管没日没夜，加班加点，工资也不高，除生活开支，所剩无几，根本购不起房。再说，落户困难，更缺资格。

她多想有个家，哪怕仅是蜗居。可城市之偌大，竟无栖身之地。恍若浮萍，缺乏根系，一旦雨打风吹，浪迹四处，无所适从。有一阵子，她患抑郁症，痛苦万分，差点儿跳楼。

好在同伴不少，而且习以为常，有的结婚，也不生孩子，减轻负担。对单身或丁克，父母并不认可，乃至临终叮嘱，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都什么年代。

现在，经济不景气，重返老家，儿童相见不相识，她甚感落寞，不愿出门。唯有故园的月光，拥抱她入眠，尽管明天，她又将逃离农村，去别人都市，寻找梦想。

乡关在何处，何处是归宿，她不敢想象。只是睡前听着的歌曲，还在手机里循环播放。那是她最喜欢的孙艺琪演唱的《流泪的飞蛾》：

“你有没有听说过，

那只流泪的飞蛾

……

看人间的烟火

是谁在声声叹奈何

怕只怕成了过客

……

纵然前方是一团烈火

她也从未想过要退缩

……”

月亮普照大地，泪珠挂在脸上。她太疲惫了，故乡啊，让她酣睡吧，但梦醒时分，别留下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