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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春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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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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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柏

在我的书房窗台,摆放着一盆崖柏。阅读与写作疲倦时,我常抬头瞥视一眼。透过苍翠的鳞叶和飘逸的枝蔓,隐约可见云遮雾绕的远山近水。云山风度,松柏气节,随即在我的胸怀油然而生,使我愈加喜欢这一幅盆景。

小时候,故乡也有崖柏,生长在悬崖峭壁上,还救过我的命。一次,我去桥连土玩,那里的风光特别美,有一道大瀑布,从石桥底飞流直下,又形成两孔水帘洞。大洞在半崖内,泉涌鱼跃,清荣峻茂,但无路径探寻,我用葛藤缠身,像孙悟空,一个筋斗,便荡往溶洞口,惊飞不少蝙蝠。然而,返回时,藤断裂,我斜挂在崖壁,下面是积水潭。万丈深渊,惶恐不安,幸好缝隙有一株崖柏,我牢牢抓在手,同伴甩来牵羊的竹绳,才又拴紧细腰,三两步一坎滑落溪涧。

从此,我对它情有独钟。参加工作后,走访万县梨树乡双柏村,望见潭獐峡的险峰绝壁,依稀有崖柏。这里人迹罕至,獐子等野生动物昼伏夜出,四处素湍绿潭,悬泉飞漱钟乳嶙峋的高崖。我联系的一户贫困农民,则住在古柏参天的山巅。隆冬时节,白雪皑皑,夜宿他家,床铺冰冷,寒风呼啸,毛骨悚然。可晨起推窗,遥看对岸,崖柏如活化石,屹立空谷白岩。主人也说,别瞧它长得慢,却生命力强,无论风霜雨雪,还是酷暑久旱,总安然无恙。

后来,我在大巴山腹地,城口、宣汉、巫溪、开县一带,又发现少量植株。原生态的崖柏,隐藏深山老林,一般海拔较高,所居环境恶劣。当地人虽然穷,也没有打主意,不知它的珍贵。我书房的崖柏,就是山民捡拾,要死不活的样子,准备做柴禾烧了。我恳求时,他们不解,随手相送。我抢救它,起死回生。放置窗口,散发香味。胜过根雕,鲜活得多。几十年了,依然如故。

此乃我书房仅存的绿色植物,无须修剪,甚至不需要浇水施肥晒太阳。纵使懒得打理,也郁郁葱葱的,弯曲灵动,沧桑劲道,时有鸟儿飞临,婉转欢歌不止。淡黄带紫色球花绽放枝头,恍若盛开在自然保护区里,一点儿不受拘束,分外地娇艳妖娆。它默默陪伴我,度过寂寞时光。

可谁知呢,崖柏竟起源于恐龙时代,曾被评定为已灭绝物种。现在,雪宝山区域的野生崖柏都挂牌登记,成为濒危植物,人工扦插繁殖的崖柏幼苗长势良好,也备受追捧了。家乡亦早绝迹,尽管植被好转,仍未恢复如初。而崖柏所在地的贫困户,在集中连片脱贫攻坚下,大多过上幸福美满生活。双柏等地老乡还打电话,邀请我带家人旅游一番。

我的这盆崖柏,或许见证了数百年历史变迁,颇具保护价值。待告老还乡,愿移栽故土,让它回归幽谷,慰藉青山亡灵。它不应变得世俗,更不能囚禁斗室。崖柏之精神,宜世代相传。因此,撰文告诫后人,学会绝处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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