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廖春波的头像

廖春波

网站用户

散文
202311/29
分享

乡间小食店


 

民以食为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也莫不如此。彼时,赶场上街被看成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更为社会所不容。上街,即从乡下乘船赴县城,凭生产队、大队、公社三级证明出行,除病重住院等急需外,一般人能赶场就不错了。而乡场小食店仅一家,由本地供销社开设,又特别引人注目。

故乡把去小食店用餐叫杀馆子,或进馆。公差吃了油嘴一抹,开收据报销,老百姓则自掏腰包,每年难得吃一顿。时无发票,极少有人开据,纵使索要,也写在便签上,注明时间,点了什么菜,每份单价,花了多少钱,加盖印章。弄虚作假,门都没有。服务员政治觉悟高得很,斗私批修,弄不好将顾客当阶级敌人,交所在革委会游街示众。

饥荒时,农村人进馆,颇稀罕。暗底却吹嘘,讲七把叉等故事,打精神牙祭。孩子们羡慕,垂涎欲滴,又无可奈何。一次,我在自留地果树下捡两毛钱,估计是偷摘白花桃的贼遗失。意外发财,惊喜不已,遂作为私房钱和零花钱,用纸包裹,秘藏墙缝。待至隆冬,大垭口逢场,我独自前行,挤过拥堵的集市,来到小食店门外。

店附设食品站旁,属偏屋和砖瓦房,过往者侧目相视。里面热气腾腾,摆数张四方桌,站的比坐的多,进出络绎不绝。我怕撞见熟人,躲在对街巷道,左顾右盼,犹豫不决。最终硬着头皮走进去,泥地污脏,垃圾遍布,空间狭窄,充斥叶子烟和油烟味,但油条、烧饼、素面、甑子米饭、蒸肉扣碗、红烧肉、肥锅肉和鸡鸭兔鱼等琳琅满目,香喷喷的,诱惑不小。我比照经济实力,买了一碗杂烩汤。

土碗粗砺,盛装满满,荡油汤,挺烫手。我从橱窗端上饭桌,一不留神,差点滑倒,同村人遇见这一幕,忍俊不禁,哈哈大笑。顿时,狼狈不堪,囫囵吞枣,风卷残云。吃的啥,不清楚,好像有猪肝、心肺、肠肚等,油光可鉴,面撒葱花,鲜美无比。然而,对几位舔盘子的,却留下深刻印象。

那些人俗称舔碗匠,穿着破烂,衣不蔽体,腰间扎一根稻草绳。客人吃饭,站立身后,刚放碗筷,手快人前。有时为争抢一碗面汤,不惜向碗内先吐口水,防止他人再抢夺在手。颇似乞丐,画地为牢,各守一桌菜,也有占强者,扰乱秩序,挑起纠纷。实际上,大多缺油水,也吃得干净,没剩的。

回家后,父亲严厉训斥,质问我,如实辩解,还不放心,反复掀开衣柜,核查钱和粮票,确认不差,又教育我,今后拾取钱物,及时上交充公。从此,我几乎身无分文,连鞭炮也买不起,人家燃放时,我跟着童伴,满地寻找哑炮,不时炸伤手指。直至入学读村小,才改变经济状况,可也极少杀馆子。

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劲吹,乡间小饭馆犹如雨后春笋,不断涌现出来。国营、集体、个体,一个比一个好,普通人也蜂拥而至。父亲晚年,常去赶场,会见老友,喝茶聊天,中午在乡场上,随便选家饭馆,尝笼羊肉格格,炒副猪肚,爆盘腰花,喝杯白酒,十分安逸。

后来,供销社所开小食店,不知何时无影无踪,食品站也人去楼空。暮年,故地重游,难觅儿时足迹,留恋不舍。据说,两家改制,职工分流,各奔东西,下落不明,唯余青砖黑瓦,在古树浓荫下,倾诉岁月沧桑,让我不胜唏嘘。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