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廖春波的头像

廖春波

网站用户

散文
202401/12
分享

打核桃

小时候,老屋院坝外有一棵核桃树,长势好,而树苗是大姥馈赠父亲的。姐弟俩的深厚情感,仅凭这葳蕤的核桃树,就维系半个多世纪。

大姥是裹足女人,却嫁往高寒山区,家道中落,又活九十三岁,姑爷早亡,母子相依为命,度日如年。山上柿子树多,还有一个名叫核桃湾的地方,生长有核桃树。交通不畅,山货运不出,卖不起价,常充作零食,难以果腹。

我家住低山沟,曾移栽一些树,柿子树未成活,倒是核桃树苗,在父母呵护下,茁壮成长起来。麻雀云集,叽叽喳喳,孩子们嬉戏,爬树掏鸟窝,采摘核桃,其乐无穷。但核桃密密麻麻的,枝繁叶茂,主要靠长竹竿捅拍。

当我使劲打核桃时,父亲提醒轻点慢点,恍若核桃树是大姥,打在树巅,痛他心尖。每年收割稻谷,大姥逢生,连夜磨米豆腐,母亲带我祝寿,还背新米,徒步翻山越岭。大姥行走不便,老眼昏花,渴盼娘家人去,临别之际,怀揣柿子核桃。我们推辞,她哭哭啼啼的,生怕嫌穷,便只拿红柿子,说核桃有,还是她送的呢,长在树上,她又笑容满面。

大姥想坐滑竿,回娘家探亲访友,看望那棵核桃树,可山高路陡年迈,始终没能成行。她一生命苦,却坚忍不拔,犹如核桃树,结出坚果,滚落在地,也踩不烂。头缠布帕,满脸皱纹,手掌褐色有硬茧,尤具核桃的特征。

每次打核桃,猫狗最兴奋。它们活蹦乱跳,前扑后抓,核桃则像小球,随地翻滚。青皮裂缝,轻剥辦开,露出内核,黄亮亮的,砸取脑仁,纹理清晰。新鲜核桃,芬芳醇香,味美补脑。孩童吃时,猫咪狗吠,讨好卖乖,垂涎欲滴。

核桃树下是克马石,恍若青蛙伸出头颅,从早至晚阳光照耀。打下核桃,晒石板上,干爽脆香。可树高千丈,竹竿够不着,剩余不少,挂在树梢。我爬树采摘,敲打摇动,纷纷坠落,搜寻枝丫,所剩无几,仍恋恋不舍。

我欲一扫光,母亲不允许。她说留几个,让鸟儿吃。鸟啄不开,又落下地,隐藏草丛。来年开春,嫩芽萌发,破土而出,令人惊喜。栽插房屋周围,增添点点新绿,有的送给邻居,间植自留地旁。没过数年,长大成林,白露时节,核桃满瓤,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可有谁知,种苗源自大姥,她正忍饥挨饿,待核桃树蓊郁,她也苍老。

打核桃是有风险的,站在树下仰望,常遭核桃飞落砸伤。一次,同伴见我在树上,就给我指哪里有,却冷不丁倒地,哇哇哭叫不停。我扶他一看,额头红肿,凸显小疙瘩,颇为滑稽,忍不住一笑,他愈加干嚎,撕心裂肺,赌气不玩了。

但核桃树茂盛,总是吸引人的。酷暑乘凉,聚堆树底,有时端着碗,边吃边闲聊,树上的鸟儿,拉下屎,恶作剧,被一轰而散。夜飞萤火虫,小伙伴捕捉,塞入玻璃瓶,明晃晃的,当电筒用。

然而,所有一切,皆不及打核桃,充满童趣。对我来说,尚有慈爱的大佬,值得怀念。现在,她和父母病逝多年,门前核桃树亦消失,唯繁殖的树苗存世。重返故乡,伫立树荫,即思前人。可联想自己,蹉跎岁月,没留下啥,更惶恐不安。

大姥埋在松树咀,离老家遥远。她属五保户,由村组负责安葬。坟旁有核桃树,却没人打核桃。家乡也如此,核桃熟透时,年轻人罕见,大多是老者,挥竿爬树难。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