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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春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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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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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平伙


 

农闲时节,在集体生产年代,难免无聊。物资匮乏,饥肠辘辘,若有人提议打平伙,众皆欢呼雀跃起来,老队长也只好同意。会计拨拉算盘,出纳赶紧拿钱,积极分子采办,就近加工,一饱口福,纵使不过瘾,仍其乐融融。

一天清晨,春雨迷蒙,社员们以为不出工,正准备睡懒觉,不料队长口哨一吹,在岭边派工道:“男的到打田沟薅秧,女的去庄屋剥桐壳。”晌午,迟迟没有回家吃饭,我踏着泥泞去庄屋,空无一人,再跑到打田沟一看,炊烟缭绕,大人们相聚童伴家。麻子师傅掌勺,在厨房忙得团团转,周围不乏帮工,洗碗淘米择菜烧火等,更多的坐屋檐下,天南海北摆龙门阵,犹如走亲戚一般。

彼时,打平伙不像AA制,先由生产队出钱,按人头分配摊派,记在每户的账上,年终统一决算,从分红中扣除。所有人埋单,吃上的高兴,没吃的分摊,也毫无异议。多年以前,立的规矩如此,习以为常。然而,沿山打猎,见者一份,不速之客,亦受欢迎。那天,我即是幸运儿,在偏僻穷山沟,亲身经历一遭。

打平伙也不同于打牙祭,不一定吃得好,关键是氛围好,有淳厚质朴的乡土气息。当时,在集市割的猪肉少,只够炒两盘肥锅肉,仅塞一点儿牙齿缝,可打的红高粱酒一大壶,另有饼干、桃酥、罐头,主要下酒菜还是自备的,如腊肠、豆腐干、咸鸭蛋、鸡搞粉、包谷粑、麦面疙瘩、炒豌胡豆、洋黄豆、盐菜。酒不错,本地酿造,醇香味浓,纯度高,点得燃火,一土碗酒,轮流传递喝,不许耍滑头。大家围桌而坐,旁边有站着的,毫不计较,喜眉笑脸。

吃过午饭,拾掇桌筷,又抽一袋烟,闲聊一会儿,照样劳作,各负其责。不过,有男的在田野上打醉拳,歪歪倒倒,也有女的在院坝发酒疯,胡言乱语。雨一直下,淅淅沥沥,老队长却红光满面,满头大汗,不怕淋湿,干脆甩掉斗笠蓑衣,还带头唱起《薅秧歌》:
       
“郎在田中(呃)薅秧苗(呵),

认不到稗子要姐教(哟),

薅秧哥哥瞎了眼(哟),

稗子(呃)有毛(呃)秧无(呵)毛(呵),

你二回薅秧(呵)要记得到(呃)。”

人们会意,哈哈大笑,自觉排列水田间,准确无误拔稗子,有的心猿意马,干活愈加卖力。斑鸠隐匿高树叫,“咕咕、咕咕,咕—咕—”,婉转悠扬,清脆悦耳。葱郁的秧田深处,也有游走的秧鸡,“咕噜咕噜”,我和孩子们捕捉,又飞散了。

队里有一位女知青,年轻漂亮,因为来自重庆市区,起初想家。自从参与打平伙,体验乐趣,便很快融为一体,热爱集体。毗邻村的男知青,成群结队找她玩,有偷鸡摸狗的,她还暗地教育。在她的影响下,知青们纷纷与老百姓打成一片,表现越来越好。相继返城时,曾不愿离开,手牵着手,依依难舍,送了一程又一程,一个个热泪盈眶。

后来,土地承包到户,生产队解体,输出劳动力多,打平伙习俗,也一去不复返。现在,请客聚餐是常事,但大多范围狭窄,带功利性,精于算计,远不及打平伙热闹,更罕见纯粹的友情。我怀念儿时的父老乡亲们,特别是爱听广播的老队长。他最喜欢听的歌曲是《南泥湾》,唱歌的郭兰英尚健在,而他已病逝四十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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