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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春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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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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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煤炭

挑煤炭是力气活,还得有耐心韧劲。光凭一时之勇是不行的,在蜿蜒曲折的陡峭山路上,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前进。特别是落雨天,羊肠小道泥泞不堪,一边是坎一边是岩,更需谨慎踏实。不幸摔倒,独自忍痛带伤爬起来,手捧手拾取遍地散煤,负重跋涉。烈日暴晒下,汗流浃背,饥渴交迫,挑煤也辛苦。峰峦叠嶂,隔河渡水,乡关不见使人愁,回家漫长而艰难。

少年的我,不乏这般经历,培育坚强性格,终生受益。彼时,从老家去山那边的三水煤矿,常凌晨三四点钟出发,吆五喝六,成群结队,举着火把,翻山越岭,穿过小垭口旁的卡门,抵达阳深滩码头坐首班渡船。天刚亮,过长江,沿大周溪,绕螃蟹寺,奔赴铁峰山麓的燕子沟矿区。深山老林郁郁苍苍,隐藏丰富矿产资源,周围有村寨、水田、坡地、堰塘,当地人生活条件好,靠山吃山,仅煤炭就解决温饱。

煤堆处处,四面八方求购者络绎不绝,装筐满满。称秤颇旺,有意抹除一二十斤零头,表示优惠。当时,生产队大汉最多挑两百斤,我背不动五十斤,但我们都像叫花子捡银子,尽可能满载而归。开始健步如飞,你追我赶,不久气喘吁吁,愈发沉重,又舍不得丢,便咬紧牙关,慢慢挪动,前后照应,不让人掉队。我腰酸腿疼,屁股磨出血,实在跟不上,父亲、哥哥等歇息时,转身帮一把,才如释重负。

山高路远,早出晚归,天黑收渡,不敢耽误。人们急匆匆的,来不及吃午饭,不时风雨兼程,赶渡口末班船。一旦登上木船,大家再不慌了。小船劈波斩浪,船工手忙脚乱。乘客摇摇晃晃,依然交头接耳,即使江中夜幕降临,对岸也有家人接应。下船时,有送饭递开水的,在沙滩,一番吃饱喝足,又出发。接人者分担货,多少减轻重量,可渐精疲力竭,披星戴月,看不清路,我又怕鬼,途经坟冢,胆颤心惊。

待煤炭落屋,一家人高兴,妥善保管,视若乌金。平时不用,逢年过节、寒冬腊月或家里来客,燃一点儿。主要供烧窑,上世纪七十年代,茅棚改造砖瓦房,离不开燃煤,可惜未掌握火候,浪费了不少。市场交易也有,但属转手买卖,价高无人问津。大户人家烧煤多,如黄泥坪邻居,打专门的煤炭灶,侧配风箱,拉杆一进一出,呼啦呼啦直响,火苗时大时小,不添柴禾,灶膛干净,也不会满室浓烟,呛人不已。

那时,一挑煤出厂价一元左右,过河船票连人带货一角,虽成本较低,钱保值增值,仍有人嫌贵。而对人工,认为气力使了气力在,毫不吝啬。何况,农闲时间充裕,以此谋生,自由灵活,尽管肩挑背驮,起早摸黑,搬运不易,还是其乐无穷。曾几何时,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挑煤大军,甚至妇女,包括母亲和姐姐,也下苦力。一些杂草丛生的乡间小路,被踩成光溜溜的通天大道,犹如茶马古道,人来人往不断。

现在,交通十分发达,小煤窑关停并转,三水煤矿荒废,挑煤工绝迹,因荆棘藤蔓密布,旧土路湮灭。我想故地重返,也几乎不可能。老一辈大多离世,年轻人闻所未闻,唯有小垭口黄葛树健在,见证了数百年人间沧桑。山河常青,岁月无情,我遥望卡门遗址,试图寻找昔日踪影,爬坡上坎时的我。那高低不平的石阶,一串串滚烫的汗滴,酷暑落地冒烟情景,历历在目,锥心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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