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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春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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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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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台旧电扇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农村不通电,摇扇子避暑,城里人大多用吊扇。刚参加工作,我也有一把,悬挂在屋顶,开最低一档,满室生凉风。结婚时,妻子随带一台风扇,可移动,轴杆还闪烁霓虹灯,造型美。花了逾半年的工资,一般人都舍不得买。彼时月薪也不过三四十元,为赶时髦,她不惜省吃俭用置办嫁妆。当然,一分钱一分货,优质品牌,名列前茅,绝不偷工减料。与吊扇一样,扇叶为铁片,电机是铜芯。

1999年秋,搬迁新居,父亲从乡下来,背着一个背篓,赶船乘车,磕磕绊绊。我责怪他,何不空手,他解释道,公路和电通了,怕我丢旧电扇,准备背回老家。我说,台扇我还要用,把吊扇给您吧。他兴高采烈背回家,却安装二哥堂屋里。大哥、二哥皆与父母分家。大嫂悄悄告诉我后,我又送大哥几件旧家具,附加一张“五好家庭”的匾。这匾是我在县文明办获得的奖品,由本地书法家陶梅岑老师书写的,一场潜移默长的妯娌矛盾化解了。私底,我批评父亲,厚此薄彼,他还嘿嘿笑。

新房落成江南,精心装潢摆设,一应俱全,不落俗套。这时的旧电扇,在时尚家居中,显得寒碜,格格不入,以致熟客临门,边吹风边调侃,什么破玩意儿,该进博物馆了。其实,除装饰灯不亮外,主要功能还完好。几次三番,我也觉得有碍观瞻,曾打算当废品卖。我还买过落地扇,无奈是塑料制品,轻飘飘的,风力不足,没用多久便松动,一开启哐啷声响,噪音袭扰,不胜其烦。我忍无可忍,去各大商场,寻找沉甸甸的老式新电扇,售货员笑而不语,旁人讲没生产了。

旧电扇尽管落伍,从没维修过,末档风力也强劲,转动幅度大,足够一家人享受。有时睡觉,昼夜不停,触摸外壳,仍不发烫。一次外出,忘记关了,两天后返回,还运转自如。如此好的台扇,怎么买不到了?我困惑不解,知情人坦言,现有家用电器,普遍寿命较短,非同以前,经久耐用。通过更新换代,试图产销两旺,消费者持续购买,拉动内需,扩大生产,确保企业不倒闭,职工有稳定收入。我听了,哭笑不得,直摇头。难道产品质量下降就不影响企业生存?过去职工下岗真是产品质量好造成的?为何不提高价格保证产品质量不衰呢?

我拒绝假冒伪劣,索性不买电扇了,室内空调齐备,每个房间配置,但还是离不开电扇,特别是要热不热时,开空调太冷,吹电扇合适。于是旧电扇使用至今,发挥的作用比空调大。譬如客厅,虽有大功率立式空调,可常用的首推台风扇,不只省电。空调开放,冷热不均,最容易感冒,不如吹电扇,有益健康,绿色环保。因此,清理房间,断舍离时,这台旧电扇,总保留下来。何况,它见证夫妻俩,从青丝到白发,已近四十年了,怎忍心扔掉它?

由于无多余的电风扇,搬动简单,我在书房阅读与思考,伏案创作,也不时依赖这旧台扇。每逢偷懒,江郎才尽,看见它像老牛拉货车似地,负重前行,永不懈怠,立刻有一股热血沸腾心间,意气风发,文思泉涌。我爱穿轻便的旧衣物,购读含金量高的旧书,写作故乡的陈年旧事,这似乎与旧台扇契合。艰苦朴素,从旧开始,推陈出新,源远流长。我也像一台旧机器,积蓄了无穷的力量,以优良的服务态度,极笨拙的劳动方式,提供人类精神食粮。

厨房也用旧台扇,热天吃饭,我把它放椅子上,对着餐桌,一阵阵清风徐来。妻子忙碌,弄好一桌饭菜后,满头大汗。待她入座,我调试风向,问吹得到不,她感觉有风,我遂作罢。不过,明知她吹得到,我也假意询问,讨得欢心,不会挨饿。正如吃完饭,我收拾碗筷,对剩菜剩饭的处理,亦先征求她的意见,以示尊重,举案齐眉。她觉得风大,知道我吹得少,也问我吹得到不,我撒谎说吹得到,她将信将疑,亲自换位体验。相互谦让,无微不至,谁若自私,一目了然。

如今,大哥、二哥进城居住,吊扇和匾还保存故园。长期未用,吊扇生锈蒙尘,可启动后,依然高速飞转。匾里的颜体字完整,笔墨酣畅淋漓,颇具收藏价值,镜框镶嵌亲友相片,大部分是旧照,有的驾鹤西去。包括老父母病逝多年,写这字的陶老师离世。三弟兄情同手足,妯娌和睦,垂垂老矣,旧风扇不减当年,正常使用,令人欣喜,真可谓敝帚自珍。而旧台扇,或将陪伴我和妻子走完余生,多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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