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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春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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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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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水稻

五谷杂粮,水稻为王。南方作物种植,最具代表性的,莫过于种水稻。当农民,不会栽秧割谷,颇悲催。吃饭主要指大米饭,麦面只是补充而已。水稻是大春作物,小麦是小春作物。一大一小,孰轻孰重,可想而知。作为农民的儿子,一个农校毕业生,我一直关注水稻,把它当主课来修。不懂水稻为何物,稻株与稗子不分,对不起父老乡亲。

种水稻,学问深奥得很,涉及育秧、栽插、管苗、收割、再生稻、双季稻、杂交稻等,可谓系统工程。父母是老农,种地老把式,探索数十年,才积累经验,耕种自如了。我耳濡目染也没学会,只初晓一些生产过程。因为种庄稼,要因地制宜,否则倒大霉。如高山低坝,便有所不同。但艰难困苦,则一脉相承,至今想起,历历在目。

选种至关重要,在稻谷熟透时,提前物色谷种,为来年作准备。烈日炙烤,稻田黄澄澄、金灿灿的,父亲赤裸的背,像古铜色,直冒汗珠。他打赤足挽裤腿,高一脚低一步,独自穿行在田间,生怕糟蹋庄稼。碰上健壮的植株,穗长而谷粒饱满,沉甸甸的,便弯下腰,小心翼翼,从根部割取稻穗,回家扎把晾晒,斜挂房梁,通风干燥,防止霉变,鸟啄鼠耗。谷种维系希望,全家人紧盯着,视若珍宝,倍加守护。

浸种时节,也须恰当。清明泡种为宜,还看桐花开没,早了天气冷,出芽率极低,晚了误农时。翻老黄历,不计气候变化,效仿左邻右舍,也出差错。捂谷种避光,用稻草保温。催芽萌发,播种秧田,寒潮来袭,撒草木灰,覆盖薄膜。屋侧堰塘边老秧田,精耕细耘成四方块,掏沟筑垄,干湿分明。嫩叶吐露,由黄转绿,父亲挑粪,泼洒粪水,施送嫁肥。布谷鸟叫个不停,他挥鞭赶牛犁田,耱耙平整,搭好田埂。

春雨贵如油,栽秧正当时。亲友帮忙,有扯秧、挑秧头、抛秧的,也有一排排在水田栽秧的,有条不紊。大雨来了,也不停歇,戴斗笠,披蓑衣,汗水雨水交织,一路溜溜滑滑。不时说笑,唱栽秧歌,“手捉青秧栽水田,低头就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才为道(稻),退步原来是向前。”主人款待,喝栽秧酒,即使物质匮乏,炒胡豆下白干,也乐不可支。团结互助,你家栽完栽我家,大家条件差不多,谁在乎呢?

秧苗栽本田,雨打风吹,有的没栽稳,连根拔起,需查漏补缺。父亲扛着锄头,似管水员,顶风冒雨,整日巡看田野,疏浚沟渠,填充决口,打捞漂浮秧苗,复归原位,固定栽齐。田水灌溉合适,苗根扎牢,返青分孽,茁壮成长,他松了一口气。杏子香,又薅秧,杂草除光,稻苗肯长。施肥治虫,拔节孕穗,抽穗扬花,稻田绿油油的,蛙鸣鸟语花香,游鱼黄鳝出没。土狗成群结队,欢奔活跳,追逐在田埂上。

丰收在望,岂料暴风雨突击,将稻穗压倒水淹,像凹槽惨不忍睹,父母赶紧跳进田,扶正稻株。待黄熟时,麻雀偷吃,我常去撵,田边地角,立稻草人,也吓不跑。房前屋后稻田,还被鸡鸭啄食,母亲驱赶不散,又离得远,鞭长莫及,便诅咒喊:“嗨啰,还不快滚,遭野猫拖,不得好死。”野猫夜袭鸡圈,比黄鼠狼凶残,闹得鸡犬不宁。鸡闻声丧胆,咯咯唧唧叫,悻悻走开,她才放心。

七月流火,稻谷金黄,众皆抢收,割谷穗,挽草头,挑回家,遇偏东雨,手忙脚乱,遮挡不及。出太阳,又晒干,碾场脱粒,通宵达旦,牛累坏,人疲惫。孩子们在稻草垛上睡着了,满天星斗还像鬼眨眼闪烁。晨起又被大人强令割谷桩,望着满田密密麻麻的谷桩,我腰酸背痛不知何时割完。爬树的朝阳热烘烘的,汗流浃背,挥舞镰刀,一不留神就割破手指,鲜血直流,还有蚂蟥附着腿脚上,伤口殷红。

然而,吃上新米,又是多么高兴。尝新这天,母亲蒸甑子干饭,下垫南瓜,我连吃了几大碗,还嫌不够。当时用土种,无制种技术,亩产三四百斤,但品质优良,煮稀饭粘稠,喝着更为清香。新米上市,风靡一时,成抢手货,还送至亲好友,特别是城里人,分享收获喜悦。集体生产时,还交公粮,用大风车,把秕谷剔除。全队社员肩挑背驮,翻山越岭运往粮站,争先恐后站在晒坝,排队完成征购任务。

小时候,一般只种单季稻,蓄过再生稻,俗称抱荪谷,也种过双季稻,可效果均不好。全靠推广杂交稻,如汕优2号,显著提高了单产,才解决温饱。后来,吃不完喂猪,卖不出好价,还谷贱伤农。挫伤种粮积极性,农民外出打工多,又进城购房定居,撂荒地渐增,曾经的稻田,杂草丛生了。如今的新农人,不会种水稻的,比比皆是,不以为耻。新米少了,以次充好,米价攀升,不足为奇。

暮年的我,多么怀念那些种水稻的岁月。读中专时,老师还领我们去各实习基地,学习栽培技术,指导温室育秧。可惜改行了,没派上用场。我真想退休后,回归故乡种田。让星罗棋布的层层梯田,长满水稻,稻花香时,蜜蜂纷飞,风吹稻穗,卷千重浪,漫山遍野都披耀眼金装。然后,携带爱人或旅客,去游览、拍照、打卡,不也有成就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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