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廖春波的头像

廖春波

网站用户

散文
202410/13
分享

狗尾巴草

狗尾巴草,一种命贱的草,故乡遍地生长。它虽是杂草,却是生命草,坚韧不拔,顽强生存。当我离开老家,多少年过去了,习惯城市生活,我还日思梦想,忆及父老乡亲,那些艰苦岁月。生生不息的狗尾巴草,就是他们的精神化身,闪耀着我与童伴身影。

我本是农民的儿子,伴随狗尾巴草长大。幼年和少年,我便每天背着一个竹背篓,跟着大人孩子们割草弄柴。这不好玩,几乎上下午,各背回一背篓垒尖的青草,交家长验收。这又好玩,山野孩童们相聚,难免偷着玩游戏,乐趣无穷。尽管父母不准孩子贪玩,可顽皮又是儿童的天性,处理这对矛盾,的确费尽思量,犹如猫捉老鼠,总是躲躲闪闪。

小时候,家里不仅喂鸡鸭鹅,还养猪牛羊长毛兔,要吃很多鲜嫩之草,煮饭烧水所需的干草,也堆积柴房和屋檐下。这些柴草中,不乏狗尾巴草,牛羊爱吃,常充作夜草,反刍十分惬意。牲畜吃剩草料,连同其余湿草,摊放院坝晒干,变成灶膛燃料,还可铺床,取暖御寒,遮风挡雨,保护土墙。

狗尾巴草太普通了,极为平凡,以致没人正眼看它,默默无闻。然而,它也是植物,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荒山野岭,溪沟道旁,石缝岩壁,无处不有,适生性强,郁郁葱葱,穗如谷子,似狗尾巴,随风摇曳。草丛花香,蜂飞蝶舞,虫鸣鸟语,还潜伏蚱蜢、蟋蟀、蚯蚓、蜗牛、蚂蚁和野兔、青蛙、老鼠、蛇、獾等,穿行狗尾巴草场,不时有惊人发现。

劳累之极,饥渴难耐,大家觅食,而野地瓜,密结藤蔓,红熟圆润,芬芳扑鼻,香甜爽口。一边割草,一边逡巡,野地瓜显露,就兴奋不已,采摘吃不够,如饿狗扑食,未擦净泥土,即塞进嘴内。填饱肚皮,草满背篓,又卧草地,仰望蓝天,咀嚼草根,做白日梦,或玩抱滚,草甸松软,若滚地毯,格外舒适。小狗在附近,追逐嬉戏,也满地打滚。

小伙伴多,成群结队,像蝗虫一样,割草刀在飞,茂盛草坡,经集体割完,光秃秃的,野生动物们,四处逃窜。可没过多久,雨过天晴后,又披上绿装,分蘖速度快,远超再生稻。蒲公英、马齿笕、凤尾蕨、野燕麦、芭茅草、牛筋草、车前草、夏枯草、莎草、蒺藜、稗子之类,生命力也特别强。但在繁杂野草中,狗尾巴草最好玩,我永远也忘不了。

打仗时,我们将狗尾巴草编成帽子,戴草帽,像邱少云隐没于草林深处,谁抬头一枪毙死原地不动。有的用长穗编头冠或手环、玩具,让心仪而爱美的女孩佩戴、赏玩,也有的趁其不备,藏在暗处,胆小鬼突然摸着,毛茸茸的,魂飞魄散。秋穗黄熟,颗粒饱满,金灿灿,过家家,假装煮饭,颇为诱人。据说,美味可口的小米,即由它演变而来,良莠不齐的莠,便指狗尾巴草。

庄稼地狗尾巴草泛滥成灾,惹人嫌,被锄掉,边缘化,只能栖身于田野外的地方,但浑身有药用价值,祛湿消肿解热明目,人们称它为光明草。不过,有利之处,熟视无睹,少获关注。恰似从土里刨食的农民,数以亿计,代代相传,生产的粮油蔬菜水果等,不计其数,供应城里,却有人鄙视淳朴善良的乡下人,又心安理得地享受其劳动成果。

在老屋瓦楞上,长有狗尾巴草。麻雀飞临,叽叽喳喳,啄食不止。暴风雨来袭,鸟儿跑光了。狗尾巴草巍然屹立,不曾冲刷掉落地上。从窗棂眺望远山,平林漠漠烟如织,眼前的狗尾巴草,摆动也清晰可见。这好比我的命运,前程未卜,模糊混沌,受恶劣环境羁绊,挣脱不开,历历在目。农家子弟,成才艰难,除了读书,当兵提干,别无坦途。

我有几个童伴,长大后,决心闯荡江湖,辟新路。有的创业成功,移居北上广深,后代考公务员,甚至当芝麻官,也有失败者,无颜回家乡,逢年过节时,漂泊在四方。有的衣锦还乡,有的浪迹天涯,有的魂归故里,有的埋骨他乡。当然,大多世袭务农,通过脱贫攻坚,实现乡村振兴。有的发家致富,开始周游天下,如大哥大嫂,年逾七旬了,还去云南避暑,赴咸宁洗温泉。

现在,走在乡间小路上,罕见割草放牧者,草木森森,密不透风。尤其是狗尾巴草,比儿时更为苍翠。我的童伴们,也老态龙钟,元智、建柏等,陆续葬身故土。每一座坟头,长满狗尾巴草,盛开着白花,恍若亡灵乱发,在风中飘逝。我看见这些乡草,不知是喜还是忧,它所勾起的回忆,却是无比甜蜜的。

狗尾巴草,面对人世间的沧桑,坚强不屈,淡定、从容而闲适,不失沉静。我愿化着一抔土,簇拥着你,修养这般好气质,安身立命,与祖祖辈辈一起,守护家园。离离原上草,包括狗尾巴草,神奇又壮美,值得子孙膜拜。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