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的微笑（组诗）

文丨程文胜

月光下的花儿

月光沥青一样倾泻在院落

浓稠的黑泛起白的光

许多事物就是这样

极致便惊悚

便如同鲜红的花和果实

再红一分就是腥香的血

或腐朽

我爱沉默无语的花朵

这些从血肉里长出的朴素

恰好能结一树果实

守望它们   像盼着婴儿成人

我能做的只是带着它们逃跑

在一片初雪如粉的草地

苟且一个甜白的冬季

蔓珠莎华是彼岸的微笑

魅影只出没于黑暗

黑暗没有影子

蔓珠莎华没有黑暗

彼岸光影灿烂

人与花相识

花与叶永不相见

转生的记忆没有影子

影子吞噬影子

蔓珠莎华如旗袍妖艳

倚栏垂下纸伞

小船穿过拱桥

看清癯身影入水

波光潋滟

所有光芒都给你

每日藏身背后或足下

所有忧伤都留下

每夜匍匐草地或山脚

白昼魅影   分分秒秒

蔓珠莎华

甜美微笑

极寒地带

每一阵寒冷都那么具体

甚至说一声谢谢

就会耗尽体力

但我知道你还醒着

醒着的冷

比梦着的冷坚硬

如果多年的虔诚

得到一次上天的垂怜

多想舍身赎回我的罪过

让你此刻化身为凰

黑暗里飞来百鸟的翅膀

每一张灵巧的嘴

都有一根跳动的火苗

如一只饱食的猛虎穿过幽谷

麦收。金黄的麦浪归仓

妹妹的镰刀

让松软的土地布满箭镞

田野危机四伏

这个季节  我不能等太久

不能等一兜兜麦茬

慢慢干枯  沤烂成泥

失去刀锋的刃口

所以我自戴命运枷锁

脚蹬碾压一切敌意的铁鞋

穿过去   从麦田里

径直穿过去

恰如一只饱食的猛虎出没幽谷

步态笨拙而意志自由

月光里唯我存在

大摇大摆

诗意居住

每张面孔都是千百次印象沉积

每个故事都有绘声绘色的背景

在边陲小镇

街里街坊凡事都讲人情

前庭后院遇见即有尊卑

一棵国槐的哲学高度

掩藏蝉鸣的名声

也遮盖青砖黑瓦的院落

炊烟冲破晨雾

麻雀从墙洞飞出

穿街而过的电线上

闪烁一长排黑亮亮的眼珠

嗯，每天都是这样

密密麻麻都还饿着

叽叽喳喳却那么快活

爱情是银的

冬天栖身老屋

让人温暖的只有炊烟

背你到家 

像背着一捆柔软的引火柴

你靠在屋檐下

认真听我描述未来

我要建造一座水晶宫殿

银的飞檐  银的台阶

银的树枝  甚至银的地面

小银人举着银烛台

我们的舞步彻夜不眠

话音未落  天就下雪了

我们冲进院子

在一片片银亮的雪花间旋转

你的脸、鼻子、嘴唇

像杜鹃花花蕊艳艳地红着

让我实在的感觉

冬天到来不久

春天就迈进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