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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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鳞等待再没出现的鱼
拾起老人的鱼叉，手心颤动流水的声音
划船至河心。水鸟从稻田尾随而来
红宝石的眼晴，映红船头杯中轻晃的酒
扣舷为节，杀戮的前奏如此曼妙如歌
几乎忘记为何而来。直到鱼叉发出丝丝鸣响
船舷波浪翻滚
这是一条有备而来的鱼，身上站满银盔小人儿
他们手持盾牌，冷峻眼神射出蓝光之箭
我的意志从不会因戒惧消解，更无需揣测
水草和风的敌意。在我的世界
鱼和植物沉寂无声
挣扎反让一切杀伐莫名兴奋
钢叉的寒铁以记忆的姿式高高扬起
突然看见老人在大鱼腮边招手
腰里斜插烟杆，微笑透着光亮，护身的盾牌
银光闪闪。只是一瞬间的柔软
大鱼带着战士凯旋。河面有如遗弃的战场
安静得只有来自稻田的风声
一片银色鱼鳞，在水鸟的注视下悠悠旋转
河岸传来低沉的歌声如鳞片洒满河面
一声一字边沿齐整，血如游丝清晰可见
日记本
一九八六年的日记本一页页翻开
哗啦啦水声立刻拍响干涸的河岸
暗黑音乐熬制的轻烟飘进云端
牛毛毛一样的春雨一丝丝飘洒下来
湿地里草木腐朽的气息密不透风
黑亮亮的蠓虫绕飞白绒绒的苇丛
乌篷船的桨声由远及近人影绰约
一副副面容幻化彩墙凸镜的表情
唉，四等小站耳帖铁轨听远方声音的人
一九八六年的刺痛与舒展还记得吗
一九八六年寝食难安的青涩冲动还记得吗
一九八六年眼里的光燃烧的血还记得吗
一九八六年一直模仿和追求的角色还记得吗
水银一样闪着寒光的日子顺着沟渠溜走
月光里散而有序的滚动又凝成岁月的圆润
每一个华而不实的日子现在感觉珠串一样闪亮
恰似江南深巷里旗袍美女头上赏心的步摇
一九八六年的日记其实空无一字
空白泛黄的纸页比我更容易沉默寡言
宛如无声的苇影总想遮掩闪着泪光的银色河面
渴望心跳的虫子
咚咚咚的心跳胜过奔跑的鹿蹄
胜过雨滴、花开、鸟鸣，胜过最美妙的音乐
只为靠近，竭尽一生一世
但那是一只没有心跳的卑微夏虫
夏虫不能爬到秋天的尽头
谁能发出这样的心跳，谁才配有这样的心跳？盼望有一架梯子，爬上篱笆，爬上树枝
爬到那跳动的地方。清晨或者黄昏
在致命的节奏里，一步一步靠近
只为倾听。或许萧瑟风起，血肉被抽走
被尖锐的喙刺穿，被吞进另一种生命体
渴望心跳的虫子绝不呻吟
看不到来年的春天
相信春天肯定会来
一只透明的壳悬在枝头
只等一个人亲手填充心跳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