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富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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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已经是三月了，整个小城，沉浸在醉人的花香中。
小城湿地公园里，各色的花，赶趟儿似的，竞相开放。阵阵花香，随风荡漾，四处飘散，挤满了大街小巷，悄然溜进了千家万户。
人们闻香而动，相继走出家门，来到湿地公园，看着烂漫的花儿，不约而同地拿出手机，拍照发圈，抖音、快手上，天天都是花的海洋。
晚上，公园两侧，轻歌曼舞，广场舞异常火爆，这儿一群，那儿一群，人们尽情地在花海中狂欢着，花成了配角，广场舞成了惹眼的风景。
两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也不例外，他们趁着大清早，走出家门，一个从西边来，一个从东边来。从西边来的人心事重重地拿着一个很不起眼的风筝。他们同样慢悠悠地信步走着。
清早的湿地公园游人稀少，显得特别寂寞，辜负了花的热情，跟晚上游人如织形成巨大的落差。
二
小城的湿地公园沿丹江河而建，是从旧河堤改造而来。过去的河堤，十分简陋，正面是用石头磊成，后面堆着沙子，栽满了杨树、槐树、柳树，到了杨柳青青的三月，河堤上的人就多了起来。人们沐浴着春风，满怀欢喜地看着清凌凌的丹江水，成群结队地漫步在河堤上。
河堤后面是新修的稻田，稻田里的麦苗在河水的滋润下，显得精气神十足，一个个欢快得很，谁见谁喜欢。
放风筝的孩子来到田间小路上，兴奋地放着风筝。风筝是爸爸精心做的，他幸福地仰起头，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打猪草的孩子，大人忙着农活，顾不上帮他扎风筝，他看着空中的风筝只能羡慕地看着，漫不经心地提着笼子在水渠边打猪草，他一边打着猪草，一边朝天上看着，他羡慕地看着放风筝的孩子。
打猪草的孩子，实在是经不起风筝的诱惑，怯怯地来到放风筝的孩子身边，涨红着脸，看了一眼放风筝的孩子，低声说：“让我玩一会儿。”
放风筝的孩子头也不回地说：“不。”
打猪草的孩子说：“就一会儿。”
放风筝的孩子不理打猪草的孩子，继续兴致勃勃地放着风筝。打猪草的孩子眼巴巴地看了放风筝的孩子一会儿，无可奈何地继续打猪草。
打猪草的孩子心不在焉地打着猪草，不时地抬起头来望望天上的风筝，用眼睛再看看放风筝的孩子，打猪草的手越来越慢了。
水渠里有条大鱼朝打猪草的孩子游来，打猪草的孩子连忙腾空了笼子里的猪草，拿起笼子，迅速地在水里一捞，一条肥大的鲫鱼在笼子里活蹦乱跳。
打猪草的孩子兴奋地叫着：“好大的鲫鱼，鱼鳞都黄啦！”
放风筝的孩子扭头看见笼子里的大鲫鱼，眼馋地说：“我让你玩一会儿风筝，你把鲫鱼给我，行不？”
打猪草的孩子，头摇得像拨浪鼓，慢条斯理地说：“不行，我要拿回家送给我爷爷。”
放风筝的孩子说：“你想玩多长时间都行。”
打猪草的孩子说：“我现在不想玩风筝了。”
放风筝的孩子咬咬牙，下决心地说：“我用风筝跟你换鱼，行不？”
打猪草的孩子看着空中的风筝，心早就动了，但怕放风筝的孩子反悔，不紧不慢地说：“用鱼换风筝，我怕你反悔。”
放风筝的孩子说：“谁反悔，谁是小狗。”
打猪草的孩子把鲫鱼送给了放风筝的孩子，放风筝的孩子把风筝线轴递到打猪草的孩子手里，他们相互都很心满意足。
放风筝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拿着鲫鱼，在朝回走的时候，鲫鱼突然一动，放风筝的孩子没有拿住，只听“扑通”一声，鲫鱼掉进了水里，放风筝的孩子带着哭腔说：“鱼跑了！”
打猪草的孩子听见放风筝的孩子喊，丢下风筝的线轴，拿起笼子，倒下猪草，在放风筝的孩子指点下，顺着水渠来追鱼。
放风筝的孩子无意识看见越飞越高的风筝，对打猪草的孩子喊：“风筝飞走了。”
打猪草的孩子这时才想起风筝，赶忙转身来追风筝的时候，风筝已经越飞越高，越飞越远了。
打猪草的孩子放弃了追风筝。放风筝的孩子和打猪草的孩子相互看了看，放风筝的孩子沮丧地准备离开的时候，打猪草的孩子说：“你不着急，我再帮你捉一条。”
打猪草的孩子提着笼子，麻利地在水渠里捞啊捞啊，终于捞到了一条比刚才那条还要大的鲫鱼，打猪草的孩子麻利地用结实的蒲草栓好鱼，递到放风筝的孩子手里。
放风筝的孩子提着鱼，保证着说：“你明天在这里等我，我让我爸爸再扎一个风筝，我到时给你送来。”
打猪草的孩子兴奋地说：“好啊，我们不见不散。”
第二天，放风筝的孩子拿着爸爸新扎的风筝在这里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打猪草的孩子，只好失落地拿着风筝回家了。
二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许多年就过去了。
放风筝的孩子和打猪草的孩子都已经年过半百，已经成家立业，他们都是儿孙满堂，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在这个醉人的三月，“放风筝的孩子” 在阁楼找东西的时候，翻出了那个沉睡了多年的风筝，他心事重重地拿着那个风筝出了门。
从东边来的人看着从西边来的人手中那个落伍的风筝，好奇地主动跟从西边过来的人搭讪，从西边过来的人无不遗憾地说：“我一生光明磊落，唯一美中不足，就是还欠一个人一个风筝。”
从东边过来的人心里十分激动，但嘴上却说：“才多大点儿事啊。”
从西边过来的人慷慨激昂地说：“一诺千金，不是小事。”
从东边过来的人说再也忍不住了，拉住从西边过来人的手，说：“兄弟，实在是对不住了，我就是那个打猪草的孩子。”
从西边过来的人紧紧地握住从东边过来人的手，说：“兄弟，你让我等得好苦。”
从东边过来的人歉意地解释说：“兄弟，实在对不住你，我那天病啦。”
从西边过来的人大度地说：“兄弟，我有生之年还能了却心愿，我已经很满足了。过去的就不要提啦，我们现在一起放风筝吧。”
从西边来的人举起风筝，从东边来的人抓住线轴，两人相互配合，将风筝送上了蓝天。风筝在蓝天上飘飘悠悠，两人又好像回到了麦田的那条水渠边。
2022年4月8日写于东川小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