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道歉

中午下班，我去接母亲吃饭。家族里的人，已经在饭店热热闹闹在一起了，除了出门在外的人没来，在家里的，就差我母亲了。接了她，我就急匆匆往饭店赶。

一路上，母亲说话声音很小。仿佛经过巨大的心理斗争一样，最后，在路程行驶了一半之后，母亲突然对我说：我没有受过好的家庭和教育，读书也少，你姥爷你也知道，你姥娘你也知道；我很多也是经过了好长时间了才知道。

我想，这就是母亲给我的道歉了。母亲的道歉是有原因的。原因是今天寒衣节在坟上祭拜爷爷奶奶时候，心里感慨万千，在朋友圈写下几句话：小时候被洗脑，一直以为爷爷奶奶不好，姥爷姥娘家好，现在长大了，常常想起来爷爷奶奶的好。爷爷奶奶尚飨。

估计我母亲和父亲都看过我写的这些话。于是就有了母亲不是道歉的道歉。母亲的道歉一直都是这样，即使知道她自己错了，也不会说错了，反而说一些饭做好了来吃吧，给你蒸好了大包子来拿。这样就是我们家，准确地说是我母亲独特的道歉方式。

今天是寒衣节。早早地，我就去我爷爷奶奶坟上，黄土一杯，荒草在北风里摇曳。这里躺着我的爷爷奶奶。准确地讲，这是我父亲的养父养母。他们经历过旧社会，也跟随逃荒队伍去河南找吃的。日本兵来了，也吃过日本人给过的糖。

一切安定了，爷爷用半布袋高粱，就把我奶奶领回来当媳妇。因为断了香火，就把出生没有几天的婴孩抱养回来。这个婴孩就是我的父亲。

按照我爷爷的说法，当时我爷爷用最好的食品把我父亲养大。我祖爷爷曾当过村里的干部，手里能通过手段搞来紧俏的白糖。父亲就像移栽的弱小的苗裔，一天天长大起来。

抱养我父亲的时候，我亲爷爷对我爷爷讲：孩子可以给你，但是我们得相认，放心，孩子一定给你养老送终。有了这个协议，于是，我亲爷爷就能看我父亲了。

我的堂哥讲，他小时候曾跟着爷爷，他们祖孙俩淌着宽宽的河水，没过胸膛的河水，来送瓜。有西瓜甜瓜。当然这样的事情，是有时有晌的，不能光来，要不我爷爷的脾气，早就该发怒了。

我亲爷爷临死才交代，在粮食瓮下面一个布包里，有若干钱币，这是准备花钱准备把我父亲迎回来的钱。把孩子团聚在家，不在外，这是我亲爷爷一生的梦想。

因为这样的关系和情形，我爷爷奶奶时刻担心我父亲会走，回自己老家。让他们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于是，互相猜忌、提防、留后手，这成了这个家庭的，很长期的一个主题。

在我出生后，我爷爷奶奶也经常问我：你姓啥？我说张。他们就高兴的手足舞蹈。还问我，长大后，回不回老家？我说，孝古村就是我家。爷爷奶奶高兴了就给我买吃的。

爷爷奶奶一直很喜欢男孩，对女孩子一直嗤之以鼻。以至于我现在也是很喜欢男孩。别人说我家有两个男孩，够我喝一壶的。有什么吗？我没觉得是负担。

爷爷奶奶和我母亲，一直都是疙疙瘩瘩的。这个婆媳关系就够头疼的了，还有其他的夹杂。

于是，我很小就被母亲洗脑。

光说我奶奶不好，光说我爷爷亲我姑姑，不待见我爹。光说我爷爷团结外人，制衡我父亲，目的是担心我爹回老家不管他。洗脑我姑姑家的孩子在这里长大，吃住都是我爷爷奶奶的。

后来，母亲和父亲一起加入了基 @督教会。他们虔诚地做礼@拜，认为自己有罪，是主，用自己的血和生命，洗去了有罪人的一生的不洁和不义。导人向善，不问结局，只求过程。

原先的戾气和不满，不忿和抗争，在神灵的指引下，也在教会里众多有知识，有地位，有格局的人开导下。我觉得母亲有了很大的进步。母亲首先能自己读书看书；也能不高兴就唱一段从教会里学到的歌曲；有时候还有书里的智慧来指点我的生活的轨迹。

整整二十多年，母亲从一个只会做形式主义的教友，变成了知行合一，处处能用书中的指点来进行处理事务的人。母亲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我也很高兴的总结一下，我很高兴我的母亲有了自我反思的能力，能反思自己的作为、方式，也反思这些年心里上的 弯路。这无疑作为一个农家老妇人，一个质的飞跃。

母亲有了这些，就有了教导和抚育一个家族里的孩子，蒸蒸日上的气象。这样的气象势不可挡，这是成就一个家族事业人才的一个先决条件。

面对不如意，她也有了自嘲和自我解压的方式，也有了哈哈一笑，你狂任你狂的胸襟和担当。

母亲讲自己小时候，没有读过书，也没有人教育该怎么做，怎么做是对的怎么是错的。导致后来自己也明辨不了是非，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能为他人造成怎么样的 损失。

这一点上，母亲能站在自己的位置，替别人着想，还可以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更可以进行改变和规整。母亲依旧是伟大的母亲，未来还是有很大改善的格局。

爷爷奶奶终究魂归大地，守护他们的香火继承，以及家族的传承和生生不息。

母亲也终究要老去，自己也做了奶奶，也做了姥娘。曾经给我爷爷奶奶的难题，也像一套试卷，出现在她的面前。知道了轮回就参悟了生命，知道了因果也就选择了善良。

今天母亲给我说出的道歉的话，让我谨记在心。我也得知行合一，做到通透和不间断学习，让自己不断拓展自己眼界，不断开来自己的格局，成为一个即使老了也有人尊敬和敬仰的人。